一步、两步、三步……
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趟着。水流在腰际,冰冷刺骨。千万要注意脚下。他一手拖着一只靴子,用脚底微弱的触觉探测着脚下的河床是否安全。回想起水淹过沈红英和赵武昀鼻子时他们挣扎的痛苦状,他不由得胆怯起来。他不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前面的水声越来越响,他从迎面而来的一丝暖风中闻见了植被的味道。离洞口不远了。他心里想着,就看到眼前浓重的黑暗中有一点火光微微抖动。
他并不急切,还是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地趟着。火光越来越近,眼前的一切也终于脱离了令人压抑的纯黑。他静悄悄地,驻足于洞口黑暗与光亮的界限处。他看到一堆篝火在洞口前的空地上缓缓燃烧着。越过篝火,是四组碎石垒成的堆,石堆高约二尺,按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整齐摆放。这是虫穴集会点特有的标志。
这时,一男一女从阴影中手牵着手走到篝火旁,他们在篝火旁坐下。只见男人衣着板正,留着两撇整齐的小胡子,不苟言笑的样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此人正是虫穴之手——螳螂。而那女人竟是虫穴之耳秋螟。她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纱裙,显得既脆弱又娇美。螳螂拉着秋螟说了些话,秋螟便甜蜜一笑,头枕在了螳螂的胸膛上,像正溶化在石头上的柔情一样。螳螂的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他搂着秋螟的手臂却紧绷着,像一只母鸡用羽翅庇护小鸡似的。
隐蔽洞穴暗处中的他将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眼中,终于按耐不住,“咳!”他故意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秋螟迅速推开螳螂,整了整衣衫。
螳螂则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冷冷对青蟓道。
“你居然把集会点的地图藏在那些用来袭击欺霜门蜂窝里,要不是我心细,差一点就错过了。”青蟓道。
“沈红英在哪?”螳螂问。
“在来这里的路上被我解决了。”青蟓答道。
“怎么解决的?尸体在哪?”
青蟓道:“在欺霜门的时候,我趁他们不注意在水里投了毒,又一番危言耸听乱了沈红英的方寸,刚好你用蜂群攻击,更是闹得他们各个人心惶惶,我便趁势煽风点火,骗沈红英说我要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她就跟着我来了——”
“等等。”螳螂打断道:”沈红英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她为什么不留在欺霜门和我们的人决一死战,偏偏要跟你逃离?”
“你是在指责我抢你的功劳吗?”青蟓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的话有些失真。”螳螂道。
“她之所以跟我走,是因为我送了一件足以让她甘愿苟且偷生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男人——一个她无比喜欢却又不敢亲近的男人。为了让他们亲近,我给他们用了点药。于是,为了保护那个刚刚属于她男人,她放弃了决心。”
“那么,你又是用什么办法解决掉她的。”螳螂问。
青蟓指指身后的山洞道:”我诱使他们陷入了稀泥坑。现在,恐怕他们已经陷到底儿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螳螂加重了语气,话语像一阵寒风。
青蟓从靴子里倒出一团烂水草一样的湿头发,说道:”这是我从她头上拔下来的。你若不信,大可自己进去找找。看看你带出来的东西和我带出来的有什么不同。”
“好啦,你们先不要说了。”秋螟柔声道,”过一会儿云螽会来,看到你们这样互呛彼此,一定会不高兴的。”
听了秋螟的话,青蟓朗声笑道:“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很,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他从未出现过。唯独这一次要被抓住把柄,他却要出现了。”他停了停,转向螳螂道:“——老阴天,你见过咱们的虫穴之心云螽吗?”
“自然见过。我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也就是个花子帮臭要饭的小毛崽子。”
青蟓不理会螳螂的讥讽,又问秋螟道:“你呢?”
“自然是见过的。不然我怎么给你传递他的指示呀?”秋螟道。
“那你说,这次差事,我算不算是给他办砸了呢?”青蟓追问道。
秋螟摇了摇头道:“你以一人之力除掉了欺霜沈红英,云螽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你。”她说着,亲切地靠到青蟓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