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想到在暗云港城中调查某件事情的校友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我假惺惺的为他们祈祷,只是那大概率不是他们所信仰的神。
我记不得比赛过程是怎样的了,我只记得我们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划动船桨,鼓手敲动熟悉的音节,硕大的雨点为它装点尾音,鼓点克制又疯狂。我没想到掌舵居然是我父亲,他随着鼓点有节奏的跳跃,在那一刻我觉得他是一条巨大的鲤鱼,为暗流下的蛟龙跳着癫狂的祭祀舞蹈。我听见有柔美的女声在我耳边歌唱,让我一团浆糊的脑袋有了片刻的清醒。
看到了,我看到他们耳朵上长出了鳍,脸颊和四肢变得灰绿臃肿,长满理智的嘴吟唱着污秽的语言。我看到船头的父亲和我的同胞们的皮肤想沸腾了一样鼓动起来,粗糙的皮肤长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脓包,然后我们笑起来,雨水打在河面上,我们像是滑翔在沸水中。两岸沸腾了,观众们齐刷刷的摆出红包的鼓,与河面上的一起欢呼,庆祝新生的到来。
我从未感到如此的喜悦,来源于基因中的本能让我兴奋不已。我相信我的对手们也是一样。
哗哗哗——
我带着我的同胞们掀起水浪,看到侧面两艘龙舟的鼓手对我露出狰狞的表情。我更加兴奋了,我一方面感到我的肉体在分崩离析,一方面又感到它无比坚固,我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窃喜,也能感受到某些存在的震怒。
鼓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密集。当我们的龙舟抵达重点的那一刻,我马不停蹄地飞奔至主席台。
在我的脚掌接触水面的那一刻,我看到与我几乎同时到达的那艘船的鼓手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于是我举起船桨对着那恶心的头颅就是重重一击。然后我借着木桩的助力,稳稳地落到主席台上。
然后我看到,主席台正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质雕像。这是个鱼身蛇尾,体表覆盖有鳞片,长有四足的“蛟龙”。
这种生物的形象在暗云港并不少见,毕竟本地古称就是走蛟湾,早些年这些东西的石像遍地都是。只是它现在放大了无数倍,足有一栋楼那么高,看上去十分具有压迫感。就在我思考他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把这么大雕像运过来的时候,炽热的火焰擦着我的鼻尖升腾起来了。
我畏惧的后退两步,亭亭玉立的少女从火中走了出来。她手捧着一本古旧的书,读着里面建涩难懂的语句走在蒸腾的水与火中,而后对我嫣然一笑。
她是那样的美,让我一瞬间不知姓什么好了。
她的藕臂缠在我的脖子上,我们肌肤相亲,相互贴合……鼓声似乎远去了,我看到背后的河水卷起旋涡,龙舟和人在里面挣扎着。我没找到我的父亲兄弟和同胞,但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裙女人站立在击打着鼓点的人群里面。
她对我笑了,我的意识消失在那温柔的笑容中,也淹没在那水汽十足的温柔乡里。
我不知道这场雨下了多久。
……
“汪汪!”
“卧槽!”刚要走入图书馆的董思恒吓了一跳,条件反射骂了句国粹。他对身边学长抱怨道:“他们真的在图书馆养了狗啊!”
“是啊,成功采纳了卡特导师的意见,图书馆就该养狗。”
“倒也是。”听过某些传闻的董思恒认为此事无异议,只是……“他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哦,那是旧印。”
“旧印?”
“对,有了这个它被神话生物伤害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嗯?董,你怎么了?”
“额……我,”董思恒艰涩地说道,“我来不怕你笑话,我有点怕狗。”
“哈哈哈,我亲爱的学弟,我得学会与它们相处,它们不咬人的。”
“哈哈,是的……不咬,啊,人。”董思恒艰难的扬起笑容,在学长的鼓励下摸了摸狗头,结果换来更激烈的犬吠,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学长也耸了耸肩。
他们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然后瞬间就被一男一女扰了清净。董思恒认得男的是他的同级生,女的则是二年级的学姐。学姐说:“你们知道了吗?学校从走蛟湾拿回来的古籍是赝品!”
“赝品?”董思恒跟着学长惊叫。
同级生说:“据说在走蛟湾的端午节祭祀仪式上,学校的调查员在两名神话生物的交媾中拿到的古籍,没想到是假的。”
“按理说这不可能啊!”学姐崩溃地说。
“你都说按理说了。”董思恒不自在的揉了揉黑密的头发,“他们难道就没想过在两个生物疯狂交配的过程中,能拿到想要的东西本身就不合理?”
“……”已经顺利找到想要书籍的董思恒找了个借口出去出去了。他特意绕过了那只皮毛发亮的看门狗,到了图书馆后面重新给父亲回拨了个电话。
“父亲,哎,不用担心,我挺好的。额,学校里,除了多了只带有旧印的狗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他们自然发现了赝品,对,哎,这就不关我的事了啊,这种事下次让弟弟们做吧。对了,她和那个孩子还好吗?”
“挺好的。”董黎明站在一个浸泡在碧水里的,表面满是水草的石棺前。此时石棺敞开了,一个灰绿色,麻麻赖赖的鱼人就躺在里面,它的腹部被撑得几乎透明,貌似有细长的东西在里面挣扎翻滚。
董黎明打了个手势,石棺慢慢闭合了。然后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在那好好学习,觉得不舒服也要注意休息忙不比太过担忧。”
董思恒烦躁地听了会唠叨就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正巧看到一个严肃的梳着灰白中分老人正在二楼看着他。董思恒认出了他就是学校图书馆的馆长,对他友善的一笑便离开了此地。
他依然遗憾今年端午节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吃顿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