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杂音里,有一阵呢喃声像是在指示我如何开门,那声音如今我已无法复述,但我当时却是听懂了。我立刻照做,用手背打开了那扇门,没错,用手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开的,但我遇到不合常理的事太多了,当时根本没有在乎这个。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大门,可那扇门却被人给拉开了,我下意识抬头看去,门外竟然是李健峰!他一个闪身就进来了,紧紧的关上了身后的铁门,我连门后是什么都没看清。一进来他就朝着我身后走去,走到楼梯口才停了下来。遇到了这么多事,我当时的精神很难说是不是已经崩溃了,但我仍记得我是来找李健峰回家的。
李健峰见我转过头看他,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我便直直的向前走上了楼梯,我赶忙跟了上去,想抓住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一直不紧不慢的走着,而我几乎用尽全力跑向他,可我们之间却一直隔着三五阶楼梯的距离。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楼梯走到了尽头,我才注意到,我回到了自己刚才下来的那层。我的耳朵里已经不再出现那些古怪的呢喃声了,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李健峰可靠吗?
他真的是李健峰吗?我刚才仿佛在那个叫许什么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他,这才让我慌不择路的跑了下来。而我现在呢?居然跟他回到了这一层。我站在楼梯口,看着李健峰一步一步的走进走廊的昏暗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去,可是我又想到了刚才在门口那些诡异的声音,这让我更加恐惧。我只能跟上李健峰,一步步的跟着他向前走去。
我们两个在一个房门前停下,那个门上写着李健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笑了笑,然后便走进了那个房间。我看他进去了,急忙也推门走进了那个房间,却一脚踏空,跌进了那房间里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失重的恐惧里,我猛的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僧房的床上。我当时的神智仍不是非常清醒,看到僧人靠近甚至还扔枕头去打他们。后来等我神智恢复了一些,我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那个寺庙。
我回到家之后,我的妻子紧张的抱住了我,她说我昨晚没有回来,她甚至报了警找我,她害怕我和李健峰一样不见踪影了。我一听她提到李健峰,脑海里便不断浮现出刚才的恐惧,我妻子没有任由我愣在原地,她扶我回了房间,给我换上睡衣,直到躺在熟悉的床上,闻到妻子身上熟悉的味道,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离开了那个地狱。
事后,我再也没敢去那个寺庙,也不敢去研究歪脖老母和祂背后的故事,甚至我都不敢去联系李健峰的家人。所以直到半个月后,我才从我妻子的口中得知,李健峰竟然和我在同一天回家了。
我没敢去看望他,我不敢去深究他失踪这件事背后的故事了,也不敢去探究他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我只是从我妻子和认识他的人口中得知,他回来之后和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于那些天去了哪里闭口不谈。
我在得知李健峰回了家之后,主动跟学校申请,调往了南方,换了个地方生活。远离了李健峰和其他能让我回忆起那段经历的人和事。可这段记忆依旧折磨我到了现在。
前几年,我听说李健峰退休之后和他妻子离婚了,净身出户。没过多久又卖了房子,从此不知所踪。不过这回,我不会再去找他了。而歪脖老母庙,则是直到现在依旧香火鼎盛,只是不知道随着时代的进步,那栋小楼里还住着多少被称为麻风病人的疯子。那里的和尚大概跟我所遭遇的事没什么关系,他们对歪脖老母的信仰和对其他佛菩萨的信仰没有差别,他们只是专心苦行而已。而我曾怀疑的邪教,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许这个邪教从来就没存在过,也许这个邪教的信徒都和李健峰一样,生活在那扇铁门之后。
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影响延续到了今天,我至今都不敢让自己的脖子歪一下,连摇头这个动作都让我给硬生生的板住了。我实在是害怕,如果我歪头去看东西,也许我就会再一次的看见那扇铁门,再一次听见那些呢喃,而这一次,也许我就会推开那扇门,走进门外的世界。
5
这是我老师留下的一篇笔记,很难形容我看完之后心情有多么复杂。
我叫于博文,是张元庆教授手底下的一个研究生。张教授前几天去世了,这篇不知道算笔记还是小说的东西放在了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是我去找他留下的资料时发现的。
我一生都没听说过半点和歪脖老母相关的事,但是这篇文章中多次提到的那些不知道算是麻风病人还是精神病人的外貌特征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我的注意,这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出生于吉林省的一个小山村里。我们那个村子人口不少,大约有两百多户。这两百多户中,只有一户,家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们村的守村人。
守村人是一个比较委婉的称呼。由于近亲结婚,或是疾病意外,一个村子里难免会出现一些残疾人。按比例计算,每16个国人中就会有一个残疾人。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存在感都非常薄弱。不过当把他们放到乡村这样的小集体中,他们的存在感就会强上很多。
而守村人,就是专指那些痴傻的村民。他们多为重度的精神残疾者,几乎没有任何劳动能力。他们的生活几乎完全依靠村民们给口饭吃来过活,生活水平勉强能好过狗。
我们村子的这个守村人大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可能根本就没有。只勉强知道他们家应该是姓单,村民们则是一直叫他土豆子。土豆子的父母在生下他不久就一起去了南方打工,从此再也没有音讯了。而他的爷爷奶奶则在他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就相继离世了。他家是外来户,自从他爷爷奶奶死去,他的亲人就一个也不剩了。
在他奶奶死去后,土豆子算彻底成了孤儿。村子里的人也尝试过找他父母,但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父母的消息,村民们也不知道他母亲的娘家人在哪。故此,土豆子从大概3岁开始,就靠着哪家人饭做多了,给他递上一碗来过活了。
土豆子直到上了小学,才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会了说话,不过讲的不利索。也是老师头一个发现,他的脑子好像是不太好使。我和土豆子是同一年入的学,他大我一岁,我至今都记着,他只上了半年学,老师就再没让人去叫他来上学了。他也就恢复了过去满村闲逛的生活,只有中午吃饭,他才来学校混上一顿。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村里的人都发现了他是个傻子这件事。毕竟都十多岁了,哪还能话都说不利索呢?大冬天像是不知道冷似的,光膀子在外面乱晃。还是村长贪他名字下头的地,给他拿了件破棉袄披上,才没冻死。
我和土豆子一块长大,直到我上了高中离开村子的时候,他都没长到一米五,嘴巴里总是嘟嘟囔囔,走路时而大摇大摆,时而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