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宝钞又贬值了”大都皇宫正殿的金色宝座上,一个看上去只有50多岁的胖胖的中年人头也不抬的发问,忽必烈,一个日后记录进世界历史的名字,此时他已经65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50多岁的样子,但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青年时的敢为人先,中年时的踔厉奋发,此时他已垂垂老矣,不过胸中的雄心壮志似乎依然未减,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干,他还有很多事想干,然而,钱....。
青砖上跪着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人,一看就不是中原人,这便是忽必烈的家奴,色目人,理财大臣阿合马了,按说,这种君臣之间的问对,是要赐座的,但因阿合马原先最早是跟随忽必烈的家奴,所以根本也就没赐座一说,“陛下,国家养兵百万,且此次伐宋时日过长,开支颇大,臣虽已提高了各行省的盐、茶、商、酒、醋税额,仍未弥补亏空,所以...”“江南不是已经平定了吗,哪还有征战支出”忽必烈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阿合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自至元五年(1268年)伐宋以来,江南湖广一直不能理算,虽然湖广已平定多时,临安亦早已于至元十三年(1276年)归顺,但前线大臣将领以湖广江南迭遭战火,多已残破,且宋室余孽张世杰等仍拥兵海上,游荡骚扰广南数路,川中亦未平定,南方战事仍未熄,因而拒绝臣派员前去理算”,“前线大臣将领,你是说伯颜、阿术吗”忽必烈声音更高了。
“不止这两人,而且前线大臣将领还与朝中太子和一批汉臣联合起来,一起抵制在江南湖广理算,臣亦无可奈何”阿合马搽了搽头上的汗道,“哦,好吧,你下去吧”忽必烈招了招手,阿合马赶紧起身,只觉得后背都湿了。
“唉,太子”忽必烈喃喃道,烦躁的起身从宝座上走下来,来回踱着步;而今大元表面上太平,实际危机四伏,只有忽必烈最清楚,自他和阿里不哥争位取胜后,漠北一直不稳,阿里不哥所部虽然表面臣服,但其子那木哥一直在与漠北诸王联络,招兵买马,试图东山再起。
西北海都诸王则是一开始就反对他,陈兵数十万于岭北,虎视眈眈,此次大军伐宋,西北空虚,忽必烈只好收缩防线,在甘青等地依险而守,更让自己次子镇南王脱欢从云贵发兵北上,牵制海都侧翼,海都只能调集部分兵力东进甘青,结果几次都未能突破,只好先退兵回了西域,但甘青之地多处已被海都所占,甘青防线岌岌可危,现在急需加强防线,还要派遣大军进击。
更糟糕的是,自从5年前征东倭失利后,辽阳行省也开始不稳,乃颜、哈丹已经不听指令,还有次子镇南王也报,自从云贵兵马北上后,那安南王陈氏见西南空虚,亦是蠢蠢欲动,如此到处需要用兵之时,南方大军却迟迟不能北上,况且钱粮...。
12年前忽必烈鉴于四围都有强敌环伺,漠南开平辽阳云贵京畿等地钱粮有限,本不想对宋室用兵,但汉臣们尤其是湖广两淮归附的汉臣将领们都坚决要求南下灭宋,“金莲川幕府”的老人刘秉忠也支持南下,忽必烈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伐宋,未料此战竟持续了12年之久,至今川地岭南的战火还未完全平息,国家用度之大,前所未有。
但原先一些人口口声声什么大宋富裕,各地钱粮堆如山积之类的到现在也不见踪影,甚至还要朝廷出粮出钱救济,他几次申斥伯颜、阿术、刘整等人,但运到大都的钱粮依然寥寥无几,阿术更是上书“襄樊攻略6年,宋室扫地为兵,净仓为食”以至南下后“十室九空,所过残破,民皆有菜色,且都为老弱”。
由于兵戈未息,因而南方“府库皆空,四野萧然,几无物可掠”,正因如此,太子真金与一帮汉臣极力主张平宋后罢兵休战,与民休息,除在西北布防重兵外,暂停所有征讨,减免江南赋税,汉军大部遣散回乡。
唉,说得简单,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东倭、安南、漠北诸地,表面上看比较平静,但若是就此罢手或置之不理,早晚必成大乱,到那时,恐怕补救都来不及,想起那些当年坚持要求征宋的汉臣,忽必烈心中很是愤怒,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力主张伐宋,无非是怕背个骂名罢了,宋室一完,也就没什么“华夷之分了”,当然也不会有人骂他们“汉奸”之类的,至于会给大元当下及以后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是绝不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