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独立廊下,廊檐蔷薇攀爬。漫步走下台阶,绿草如茵。不远处石拱桥上,是谁在倚玉石栏杆?
是她要找的人吗?
看来她要拟一个名单,把所有府里这些嫌疑人员都罗列上去。
杜若一回头眼前繁华似锦,蓁蓁早已不知去了那里。
她下来台阶急踏过芳丛。慌张张攀上石桥,胡彩茵一身盛装专注的望着桥下流水石畔的几个浣洗的小丫头出神。杜若放慢脚步悄悄走到她跟前。轻声说道:“姐姐今天可是要弹琵琶?”
她气若游丝的回道:“弹又若何?不弹若何?”
“这、这、这……。”杜若竟无言以对。
须臾的宁静过后。胡彩茵泪流满面的转头看着她道:“连你也听说他要成亲了吧?”
她胡彩茵,快二十的人了,母仪天下应该不可能是她。
杜若看着她小山重叠金明灭,胭脂凝水脂如雪的一脸残妆,轻轻的回道:“听……听……听说了。”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果然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我怎奈何?我又能如何?……。”她用手使劲的捶打着栏杆。
桥下青石畔流过的溪水明澈见底,几条鱼儿顺流而下。
“明明你就是个舞姬,连选侍都不是,人家王爷家的世子大婚,难不成还要选你?真的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杜若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表面还是一副同情的模样。
胡彩茵是北方边境被明军捕获的北元战俘家眷,八岁时与家人分散,跟几十个小的四五岁,大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关在一起。被几经倒手最后只有两个来到大长公主府。
五年前的盛夏,蝉声争鸣,烈日炎炎。那是她来到的第二个年头,胡家有女初长成的她,刚过十二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瓣。弹了一手的好琵琶,几个人因天热,拿了一些件衣裳来到桥下的溪水里浣洗(实则纳凉)。坐在桥下太阳照不到的青石上,将绣花鞋脱掉两脚沁在冰凉的溪水中,唱着小曲说着悄悄话,瞬间便将闷热的烦躁抛之脑后了。
溪水的那头,一个少年手里拿着长杆渔网低头捞鱼,他头上攒了一朵大红花,后面跟着一个拿着木桶的总角的小男孩。小男孩满头是花。两个人深深浅浅,跌跌撞撞的一路走来。来到桥下,少年给她们炫耀他捕的鱼,几个女孩腼腆的不敢说话,也许是胡彩茵生来就有元人狂放洒脱,不拘小节的的基因吧!看着他木桶里可怜巴巴的几条小鱼,她撩起裙摆,塞进红菱腰带里跳下水中,加入了捕鱼行列。
他们在胡彩茵的带领下,打散了那些虾兵蟹将收获颇丰。正玩的开心的时候,几个婆婆、妈妈、丫头和小厮呜呜泱泱一群人赶了来。
为首的婆娘站在岸边,挥舞着手臂说道:“两位小祖宗,可吓死我们了,你俩跑的真快,让我们好找呀!快上来,快上来呀!这大热天里小心感染了暑气……。”她说话的时候就有几个少年家仆下了水,他们趟水过去七手八脚的抱起来了那个大男孩和小男孩儿,又抓过了胡彩茵手里的小木桶。大男孩眼看着他们抢了桶,他四肢不停的乱摆口中喊道:“给我桶,我的桶,别抢我的鱼儿,我的鱼儿……,我的小虾……,我的……。”
“小祖宗,谁敢抢您的东西呀!这水这么深,你弟弟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可是都不能活了!”
他听不懂大人的焦虑,就像大人也不懂他的担忧一样。他们各自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申诉,手里的动作丝毫也不停歇,上来水,一群丫头把他抱上岸给他换下了那身湿淋淋的衣裳。
这一切胡彩茵都静静的站在喘急的河水中尽收眼底。她看着两人头上的簪花掉在水里被水冲的没有了踪影。但是她却无能为力,等她们那一群人都走远了,她才从水里出来,默默的往回走。
这时少年却折回来,追上彩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彩茵”她答。
“嗯!胡彩茵,赶明儿我还来。”说完他就跑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慢慢的走远。
胡彩茵站在那里,直看着他们走的没有了踪影。
彩茵回到乐坊就有人告诉她那个少年是山东清州王家的世子,小孩是他亲弟弟。他们是跟着王妃在大长公主府里避暑的。
得知他的身世,胡彩茵整整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晚上躺在床上回想着他走时的那句话:“赶明儿我还来。”那赶明儿我还去吗?
有时觉得时辰过的好慢,有时又觉得太快……。
听那蝉鸣声声,扰人幽思。
到了中午她还是忍不住去了桥下,她想知道,那个世子爷会回赴约吗?
果然他们来了,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装扮,大的带着一朵大花,小的带了一头的花。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跑出来的吗?”那时还未懂事儿的朱清飏看着胡彩茵。
胡彩茵摇摇头。
我对侍从们说:“咱们捉迷藏吧!你们都到屋里藏起来。哈哈……他们很听话的到屋里去藏着去了,我就拉着他成功的溜了出来。”
“世子您这样又会让她们着急的。”彩茵说道。
“我跟我弟都想着跟你一起去捉鱼,他说捕鱼比看戏好玩。
胡彩茵站着没敢动。不远处的凉亭前溪深水漫,风软云闲。
这时候朱清飏眼睛里的光消失了,他说:“让她们跟我玩,她们都跟我规规矩矩的也没有意思,害的我也要装作大人样,一天到晚都像是在应酬,好没意思的!
毕竟十二岁,她也是个孩子。
“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她说。
“咱们去哪儿?”小孩问。
彩茵答:“后湖游水、划船、摘莲……莲……去年风干了的莲蓬。”
“嘿嘿……听着就好玩!”
三人向玉清湖进发。
自此往后,每年的夏天清河王府的两位公子,都会来大长公主府小住。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年十六岁的清飏已出落的英姿丰仪,对粉容娇面绿鬓云鬟有异域风情的胡彩茵郑重的说道:“我一定会把你接到我起。青州的王府里,咱们一辈子不分离!”
在这深宫里的多少个年头,跟她一般大的都寻了出路。为了公子的一句话,胡彩茵藏起锋芒,敛尽润色,包裹好自己,为他珍藏。可是他却要成亲了,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