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越看着躺在榻上面颊酡红虚虚喘气的沈止罹,脱力般地跌坐在床沿,他以为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让他找到替止罹延续寿数的法子。
止罹还未及冠,连字都未取,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命数已定了呢?
滕云越面上空茫,脑中乱糟糟的,缓缓将沈止罹伸出来的手塞回大氅里,火热指尖划过掌心,让滕云越手颤了颤。
樊清尘蹲在厨房,斩杀妖兽时锋利无比的折扇被他拿在手里,卖力地扇着风,药罐咕噜咕噜冒泡,浓烈药味萦绕在厨房。
“喝了药,止罹往后还会病痛缠身吗?”
干涩嗓音响起,樊清尘眯了眯被烟熏到的烟,转头看着站在门边木呆呆的滕云越。
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樊清尘回过头给灶里扇风,淡淡道:“他是身体底子坏了,就好像已经颓败的烂房子,我只不过是将塌了一角的房子重新支起来,房子依旧是烂房子,挡不住风雨。”
滕云越身子脱力般晃了晃,撑着门框,脸上浮现出灰败来:“什么药都没用吗?”
“回天乏术。”
樊清尘站起身,将药罐中冒泡的漆黑药液盛出来,递给滕云越,几滴滚烫药汁溅在手上,烙出点点红痕,滕云越仿佛没有知觉似的,端着药碗发愣。
樊清尘仿佛那药液是烫在他手上似的嘶了声,注意到滕云越草草包扎露出血迹的手,问道:“你手怎么受伤了?”
滕云越骤然回神,小心护着药碗:“无碍。”
樊清尘撇了撇嘴角,摆摆手:“那我回去了,有事再叫我。”
滕云越敷衍地点点头,双手捧着药碗进屋了。
樊清尘看着滕云越用完就丢的无情背影愤愤将折扇摇的飞起。
滕云越轻轻推开房门,沈止罹这会儿已经安静了,没再说些意义不明的呓语,他鼻息滚烫,发也散乱,那是滕云越怕他睡的不舒服给他解了束发。
药碗与桌面轻碰,滕云越小心将沈止罹扶起靠在肩上,手背试了试温度,这才放心给沈止罹喂下去。
沈止罹尚在昏睡,滕云越怕他呛到,喂一口便摸摸他的喉结,确定人吞下去了才喂下一勺。
喂了半个时辰才将将喝完药,滕云越取出蜜,用热水化了喂了沈止罹小半碗,才将他扶着睡下。
滕云越掖了被角,在床沿坐了半晌才起身走到书案前,以往书案上摆着的功法剑诀已收至书架,取而代之的事厚厚一摞的医术,任天宗底蕴深厚,连药宗已飞升的开山祖师所着医书都有。
滕云越端坐案前,取过看了一半的医书,慢慢翻看起来。
他总要做些什么,不然,不然孤家寡人病骨支离的止罹,就真的没人管了。
往日安静的房间多了一道清浅的呼吸,滕云越心乱如麻,医书也看不下去,他站起身做到床前,摸摸沈止罹额头。
温度低了点,呼吸也不似之前急促,看来是药起效了。
滕云越将沈止罹手从被子下拿出来,沾了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他指尖,本不多话的滕云越此刻却自言自语:“怎的手又伤了?难不成刻木手艺这般艰难,回回都是一手的伤?”
将沈止罹的手放回被子里,探身将散落在沈止罹脸侧的发丝拨开,声音闷闷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过是寿终正寝,一点都不过分,对吧?”
落在沈止罹脸侧的手被发烫的颊肉蹭了蹭,滕云越仿佛被触电般抽动一下,他惊喜抬头:“可是醒了?”
榻上的沈止罹依旧紧闭双眼,脑袋微微侧着,挨着滕云越的手。
滕云越目露失望,收回手,静静坐在床沿陪着沈止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