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半学期开学后，和卢达要好的伙伴就只有刘光还在，而且和他分在同一个班，两人坐了同桌。卢达学会了打乒乓球，没有球拍，就用木头削了两个光板，周末的时候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在西学的水泥球台上打。有一次，柳旭从镇上回来，去学校找她的小姨王林，带了一个上面全是五边形的皮球，卢达问他是什么球。

柳旭说：“足球啊。”

卢达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足球这种东西，但柳旭已经知道罗纳尔多、齐达内和欧文了，他比以前长高了一些，而且明显比小时候胆大了很多，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见了街上的人也变得很有礼貌。那天，柳旭在西学外的操场上教卢达、刘光，还有其他几个小孩踢了一会儿足球。刘光觉得踢球还不如摔跟头有意思，于是拉着卢达、柳旭在操场上的草丛里摔了半天，弄得几人的衣服上都沾满了草。

王林从学校里出来看到柳旭后，叫他过去，帮他把身上的草拍了拍。刘光也跑了过去，嬉皮笑脸地说：“王老师，也帮我拍拍吧。”

王林笑了笑，正准备给刘光拍，忽然看到已经十五岁的刘光一脸坏笑地盯着她，忽然停住了手，拉起柳旭转身走了。有一天，王林进教室的时候，刘光小声对卢达说：“你发现没，王老师每次进门的时候，没看到脸，身体就先进来了。”

两人忍不住大笑了一阵。初二的暑假，卢达经常一个人拎着钓鱼竿，坐在南菜园西边的一棵皂荚树下钓鱼，钓完了就用柳条串起来，拎回去让奶奶剁了喂鸭子。一天，他听奶奶说外公病了，于是骑着自行车去牛汪庄看望他。到外公家门口时候，看到他正坐在门口枣树下的藤椅上，舅舅正在给旁边的小菜园浇水。外公看到卢达，站起身来说：“克有来了。”

卢达不明就里地看着外公，发现他尖尖的头上几乎没有了头发，瘦黑的脸上褶皱很深，眼睛里也没有了过去的威严。旁边的舅舅说：“你看错了吧，是卢达来了。”

外公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大声喊卢达进屋去吃西瓜。整个一上午，卢达觉得除了刚来的那一瞬间外，其他时候外公都跟平日一模一样，他说话的声音仍然像大钟一样嗡嗡作响，似乎能把墙上的玻璃像框也震出声来，一点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下午临走的时候，卢达问舅舅外公生了什么病。舅舅说，看不出来，感觉就是头疼的老毛病经常发作，头疼粉喝多了，有点犯迷糊，像是电视上说的产生了幻觉什么的。

卢达想起以前街上江医生说过的话，跟舅舅说头疼粉尽量少喝点，是药三分毒，里面含有咖啡因，对人的神经系统刺激很大。舅舅说，劝不住外公，他不喝的话心里发慌。几十年了，庄上人有个头疼发热的都喝这个，有人还把它卷在烟里抽，应该没什么问题。

骑车回来路过范营东边时，卢达看到有人正在盖房子。他停了下来，在几个人中间看了一圈，果然发现贾锁带着一个草帽，正在光着膀子拎石灰。卢达冲他叫了一声，贾锁扭过头来看到卢达，扔下石灰桶走了过来，攥起拳头打了他一拳，笑嘻嘻地说：“是去你外公家了吧？”

卢达“嗯”一声点了点头，看到贾锁从脸、脖子到肩膀上都晒得黝黑，胳膊比原来还要粗壮，还有隆起来的肌肉块。卢达问贾锁你怎么不去上学了。贾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上个什么劲，什么也学不会，还费钱。

“小安不是说老黑也跟你一块当小工吗，他在哪儿？”

“干了几天他爸就把他送到城里学开挖掘机去了，说学会了去白河挖沙。”

“你听说菱菱家的事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