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大亮,三绝道长整理道袍,开了房门,只见小和尚脱尘端了盆水,肩上搭了一条巾帕,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五更在一旁只是捂着嘴笑。
三绝道长装作看不见,把连翘叫到跟前,在耳边说了一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又唤来馆丰,说:“此番还需你出力。”也附到耳边悄悄说了一通。
连翘领了命,跑到街上买了一盒鲜果,一包点心,寻到群芳馆门口,见那招客的老妈妈在门口立着,赶上前去请个安,说:“我家公子叫我来请小莺哥姐姐,说城南布庄新到的素雪绢布,颜色极好,少爷想起前日里来这里喝酒,姐姐身上穿的衣裙都旧了,思量要去挑两匹布,做几件好衣裳,连妈妈都要换一身新的。”
妈妈听得糊涂,记不起来是哪位恩客,茫茫地接了点心,满脸堆笑:“亏他费心,我常和姑娘说起你家主人来,相貌又好,人也大方,又念旧。”命小丫头带进去了。
小莺哥正在房里对镜梳头,小丫头引了一个年轻姑娘进来,十分标致,见了面朝自己道福:“姐姐大喜了,连翘给姐姐做媒。”
小莺哥诧异道:“我在这里十分称心如意,谁叫你来做媒来了?”
连翘道:“南城的三公子,曾在宴席上见过姑娘一面,倾心不已,求了我好几回。”
小莺哥道:“什么‘三公子’、‘五公子’,姓什么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三公子本家姓李,三个月前从京城来这里做生意的,要在这里安家,娶一房夫人,如今听说了姐姐的美名,十分爱慕,三番两次托我做媒,实在是个难得的英年才俊。”
小莺哥听见了也欢喜,说:“嫁人也好,只是我要身强力壮的汉子,不要那精瘦的白脸,雕花的扁担,中看不中用。”
连翘忙说:“此人身重三百斤,双肩能挑五百石,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无所不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那小莺哥听了笑道:“他倒是个拼盘。”
笑了半日,又说:“只是我还不要那家徒四壁、穷得揭不开锅的。我若嫁过去,穿衣要绫罗绸缎,出门要高车骏马,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雕梁画栋,这才算趁了我的心意。”
连翘道:“姐姐放心,这三公子家财万贯,良田百顷,像那没钱的,如何养得这身肥膘。去年又万幸死了糟糠之妻,姐姐进了门,过不了三年五载,就是那正经的夫人了。”
小莺哥喜得花枝乱颤,道:“还有最后一样,我生平最恨僧人道士之流,他娶了我,张口不能提观音,闭口不准念菩萨,否则,我绝不依他。”
连翘听她说这些,心下了然,佯装欢喜道:“这也容易,我只告诉那三公子,逢年过节,不许去寺里拜佛,庙里上香罢了。”
小莺哥十分满意道:“好,好。如今他在哪里?让我仔细瞧瞧。等他替我赎了身,吹吹打打成了婚,我重赏你。”
连翘道:“三公子在城外河边,安排了珍馐佳酿,就等着同姐姐一起泛舟游湖呢。”
小莺哥听了,忙着梳洗装扮了一番,就要跟连翘一起出去。那老妈妈到底不放心,叫一个小丫头跟了去,三人一起慢慢悠悠地出了城。
三绝道长与婴仲、五更备好了法尺,法剑,画了符,早在城外等着,要逼那小莺哥现原形。
远远看见四个人抬了一顶小轿子过来,旁边跟着连翘并一个小丫头,道长几人忙躲起来。
及至近了,轿子里走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满头珠翠,面如桃花,艳如桃李,一双三寸金莲,走路摇摇晃晃,弱柳扶风。
三绝吩咐:“不要轻举妄动。”
小莺哥走到河边,果见柳树旁立着一个男子,仔细瞅了几眼,见那男子虽不像媒人先前说的人高马大,也身材魁梧,再看身上的衣衫,虽不是锦衣玉带,却也是干净整洁,正是馆丰装扮的。
馆丰见小莺哥花容月貌,喜不自禁,道:“小生方才垂钓,一只鱼方才露头,见了姑娘倾城的容貌,又羞得沉下去了。”
小莺哥喜得满面春风,道:“早听闻公子生得白嫩,又兼身材长大骨肉相称,想来必定是好滋味。”
馆丰说:“哪里哪里!我要娶一个知心的可人,如今见了姐姐,可谓是得偿所愿了。”
小莺哥用手帕掩了口笑,道:“我从前爱吃河中的鲤鱼,待它夜间跳出河面,我爪子一伸——”
正说着,三绝道长一跃而出,将施了咒的符只一点,点在小莺歌后背脖颈上,小莺歌吓得花容失色,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道士,跳起来骂道:“你这老贼,摸我做什么?”见他手里拿着剑,不由得心慌,口里滔滔不绝地骂着,转身要走。
婴仲忙现了身去追,小莺哥慌不择路,小脚走得慢,裙子又迈不开,急得火烧眉毛,眼看婴仲在身后提了棒要打,忽然抖擞了身子,只见一只白狐从她身上下来,小莺哥随之昏倒在地。
众人大吃一惊,那白狐跑起来四蹄生风,飞也似地爬上城墙,跳到屋檐上,转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