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丰看见一旁石台上放着许多鞋子,各式各样,知他是个鞋匠,叫道:“师傅,我这草鞋可还修得。”说着抬起脚来展示。那鞋匠看了一眼,道:“今日修不得。”
五更疑惑道:“送上门的生意也不做?”
鞋匠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哪里还顾得上买卖。”
馆丰忙问:“什么喜事?说出来大家也好替你高兴。”
“我有个堂叔长年在外做生意,已积攒了十万家资,最近听街上的一个婆婆说,我这位堂叔半月前与人起了争执,睡梦中被杀了。”鞋匠得意道。
四人听了,惊得张大嘴巴。
鞋匠又喜滋滋道:“因他无膝下无子,远近也只我一个侄儿,留了遗言,命我替他打官司报仇,不日便将泼天富贵奉来。他死在外面,管家照应着,一应丧仪已经完备,不用我操半分心,只等这意外之财送上门来,到那时胡乱替他往衙门里递个呈子也就完了,因此日日登高,翘首以盼。”
五更冷笑道:“我听说发了横财要死老婆呢。”
鞋匠笑道:“我家里这黄脸婆,若死了便是祖宗保佑,我有了钱,当然要娶天仙美女。”
忽然听得一个妇人从隔间楼下叫骂:“不用等你发财,有能耐现在你就休了我!你信那三八婆的鬼话,不出摊在这丢人现眼,若你的堂叔果然死了,分了两个钱也就罢了,若是假的,我叫你活不过年下!”鞋匠见夫人骂得不好听,两颊微红,自言自语道:“我亲眼见了那镜子里的景象,如何有假?”
又往这里看了一圈,问道:“你们是谁?难道姓郑的今日请客?”
五更答道:“不是。”
“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之前有求他替写文章选考的,许他一两银子,他不肯,满口说什么做人有骨气,我不知道什么是骨气,难道是可以用来请客的?”鞋匠道,“你们是他的亲戚?”
五更道:“我们是他的租客,他是我们的东家。”
那鞋匠道:“好东家!若是我,连夜卷了铺盖也跑了。”
馆丰问道:“为什么?”
“都说他的心是乌鸦变的。”
馆丰忙问:“为什么是乌鸦?”
“乌鸦哪有不黑的!”那鞋匠冷笑道。正说着,一回头,见郑公子身影立在门下,脸色发白,知他已尽数听去了,不由得心慌,口里道:“你看什么,我可曾说错了?”
郑公子道:“对错不在你我口中,在乎天理,在乎人心。”
那鞋匠不敢再多言,忙下楼了。
郑公子便辞别众人,说去宋乡绅家里教书。馆丰望着街景,忽见街上有卖蒸糕的,热气腾腾,不由得引了腹中的馋虫,忙去楼下取银子,悄悄回了房间,见脱尘正独自在那里拆包袱。
“小和尚,你找什么?”馆丰问他。
脱尘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馆丰翻了半日找出几文钱来,给了小和尚一些,小和尚摇着头摆着手道:“我不要钱。”
馆丰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收了钱,不好告发我的。”
小和尚道:“原来馆丰师傅常做这种事情。”
馆丰道:“不要声张,等明日你要拿钱,我也不检举你。五更也常做的,连阿仲也拿过几回。”
小和尚气得顿足,道:“师父在上,做徒弟的如此不知廉耻!”
“怪了,难道郑公子请你吃了‘骨气’?”馆丰道,“也罢,我买回蒸糕分你一块就是了。”
三绝见城中拢着一团黑气,知道此地有不祥之物,担心郑老太太已经遭了毒手,命婴仲等人速速寻找郑老太太的下落,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几人领了命,或在街上,或在巷子里,或在山里四处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