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秋雨格外的冷,一辆马车停在气派的张府门前。
门口的老者撑起一把油纸伞,快步上前,轻声道:“少爷,夫人在屋里等你呢。”
张升接过油纸伞,有些疑惑道:“母亲在等我?她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老奴这就不知了,只是让我准备出来接少爷。”老者将手举过头顶,用衣袖挡着雨,摇了摇头。
马夫麻利的摆好小木梯,也跟着站在一旁,不过他有顶草帽,倒也是没什么。
“行了,张伯你也别在这淋雨了,先回去吧。”张升牵着杏儿的手缓慢走下马车。
老者依旧直挺挺的跟在他身后,直到进了府内,接过少爷手中的油纸伞,这才离开去换一身干衣服。
张升顺着回廊往里走,中间的院子里又多了几株新栽下的杏树苗,舒缓的雨声,让张升的内心莫名平静。
不多时张升来到主屋门前,屋内明亮的灯火,宣示着里面的主人正在等候他的到来。
张升站直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刚准备敲响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慵懒的声音:“进来吧,别敲门了,听着怪糟心的。”
张升小心的推开房门,越过屏风,弯腰恭敬道:“许久未见母亲,孩儿甚是想念。”
只见一身姿曼妙,身穿紫色衣袍的华贵妇人,慵懒的侧躺在美人塌之上,一只手撑着自己脑袋,柔软的蚕丝毯也遮不住,她那充满韵味的身躯。
明明已是四十往上的年龄,却保养极好看起来像不过三十几岁,皮肤并没因为年龄而变的松弛,脸上只有眼角有两条淡淡的鱼尾纹,容貌虽不再年轻靓丽,可却内敛娇媚。
小巧的脚丫边香炉飘散出令人宁神的香味。
妇人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坐起身,将儿子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有些埋怨道:“是因为张迁,你才想起了来见为娘的吧。”
张升惊讶不已,慌忙的问道:“母亲怎么也知道迁弟的事?”
“什么时候改口喊迁弟了,忘了以前他对你动手的事了吗。”妇人皱着眉,有些不悦。
张升则是诚恳的说道:“母亲那都是多小的时候了,而且现在回想,当初确实是升儿犯错在先,这次迁弟回来,也该跟他道个歉了。”
妇人听闻抓起一旁桌上的信封,丢到张升手中,有些怒气道:“看看这小杂种什么态度。”
张升打开信封看过里面的内容,字里行间虽无敬意,但也只是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罢了,但他深知母亲的脾气,也不好直说。
张升将母亲的脚架在自己的腿上,细心为她捏脚,语气轻缓:“迁弟在外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没了规矩,母亲何必跟他计较这么多呢。”
妇人很享受儿子的按摩,但还是劝诫道:“升儿啊,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凡是对自己有潜在威胁的,都要第一时间处理掉,特别是那些有过旧仇的人,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最后酿成大祸。”
“可迁弟,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亲弟弟了,而且迁弟如今已是解元,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想撒气就让他撒吧。”张升的话像是在对自己说。
妇人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气馁,也是怒其不争,伸出纤嫩手指狠狠的戳向他的额头。
训斥道:“区区一个解元你就怕了,告诉你,那小东西就算是会元,你娘都不放在眼里,知道你娘的义兄是谁吗。”
张升摇了摇头,他还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义兄。
妇人淡淡一笑,高傲的扬起头,露出洁白的脖子,“你母亲的义兄就是当今齐皇帝的三弟,南康王齐严!”
看着儿子震惊的表情,妇人得意的接着说道:“现在知道你爹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个妾都不敢纳吗,这次那小东西敢来,升儿你大胆去做就行了,千万别放跑了他。”
“这……”张升有些迟疑,母亲给他的底气确实很足,但他并不想与自己的弟弟针锋相对,况且自己有愧在先。
妇人轻轻的拍打他的头,“升儿,你爹做一辈子也只是大点地的县长,你还年轻,入官的艰难,可不是在这破几件小案就能比的。”
“对,现在那小东西可能没有要害你的想法,可他一旦入了官场呢,如果他的位置比你高了之后,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你这样总想着不会那么糟糕,可真到了那时候你要吃大亏的,你就听娘的,娘不会害你。”
这时屋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杏儿空灵的声音。
“夫人,少爷,今晚冷了许多,杏儿给你们拿了炉子,暖暖身子。”
“行,进来吧。”妇人把脚收了回来,整理好凌乱的蚕丝被,随后看着还在迟疑的张升说道:“瞧瞧杏儿多懂事,你自己回卧房里好好想想吧。”
张升离开了母亲的房间,走在回廊里,凉爽的秋风吹在他脸上,头顶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张升不由的停驻于此,靠坐在护栏之上,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空气里带着秋菊的花香。
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早晨,躺在熟悉的卧房里,看来是昨晚有人给自己背回房间里了。
“少爷,你醒了,洗漱的热水给你放外边了。”杏儿细心的帮他拿来干净的衣裳。
看着忙前忙后的丫环,张升突然说道:“杏儿你以后跟着我吧,待会我会去跟母亲说的。”
……
今天是入冬的第一天,天气晴朗,秦如玥与柳素儿坐在院子中下棋。
旁边屋子房门打开,夏知秋打着哈欠,走出门,先是伸了个懒腰,随后将巾帕甩在肩上,拿着木瓢准备去洗漱了。
“起的可真早啊,夏丹仙。”
秦如玥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他身后响起。
夏丹仙是宗门内众人给夏知秋取的外号,虽然努力解释过了,只是个意外,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没人愿意信他的这些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