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坐在承明殿内,御案上摆着几封奏疏,上面记载了近月以来的边疆战报,右手无意识在交椅上轻点着。
脑中不可避免的想着上午在永安宫中发生的事。
杨坚闭着眼,不知为何,美姿仪少聪慧的二郎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早在今年正月,杨坚就设立了三个行台,分别以晋王杨广、蜀王杨秀、秦王杨俊为行台尚书令,按理说杨广早应该去晋阳赴任,但之前给清乐下毒的事,加上大婚。
杨坚有意让杨广多在长安留些时日,想缓和二郎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不曾想留下他,却出了如今的事。
曾经杨坚以为他的二郎是那么的孝顺听话,友爱兄弟,现在,却是那么的自私自利,凉薄无情。
“究竟,是为什么呀?”
杨坚睁开眼,眼中带着不解和痛惜,是发生了什么让谦和的二郎变成如今的样子,亦或是……二郎本性就是如此?
杨坚心中远没有上午在永安宫表现的那么不在意。
皱了皱眉,单手撑着额头,杨坚头疼的厉害,如今的大隋,可以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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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内,小清乐坐在独孤伽罗怀中,看着独孤伽罗写字,跟着认字。
上午太子妃想带着小清乐走,小清乐却要执意留在永安宫,说要陪着祖母,无奈,太子妃只能将女儿继续留在永安宫。
小清乐看着祖母刚劲有力的字,有些仰慕的看着独孤伽罗。
麒麟一族对幼崽的教育中并没有练字这一项,更别提写什么毛笔字。
清·文盲·乐看着那字,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小清乐在独孤伽罗顿笔后一手扯着祖母的袖子,一手指着桌上的字。
“祖母好厉害!崽崽也要学,写这么好看的字!”
独孤伽罗笑,对着小清乐说。
“好好好,咱们小公主好好学,将来写出的字必然比祖母更好!但是咱们现在啊先把字儿认全咯。”
“嗯嗯嗯。”
小清乐用力的点了点头,独孤伽罗接着继续提笔写,小清乐是真的觉得祖母很厉害,她曾经看到过,在司命星君的命簿上,她的祖母独孤伽罗,劝勉丈夫杨坚“开基立隋”,跟着杨坚一起开创了“开皇之治”,可以说大隋有今天,她祖母也是功不可没。
而这就不得不提到独孤伽罗身具游牧民族血统了,独孤伽罗的祖辈为依附拓跋鲜卑政权的代北匈奴贵族,为北魏勋臣八姓之一,且匈奴,鲜卑等民族有母系遗风,故礼法约束较弱,妇人也可发挥才能,所以独孤伽罗身上有着游牧民族的英气,跟随丈夫杨坚一起开基立隋。
但同时独孤伽罗的母亲崔夫人,是出自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的郑州崔氏,是北魏永昌太守崔稚长子崔彦珍之女,清河崔氏自古以来便是首屈一指的门阀大家,世代重视德业儒教和文化传承,底蕴深厚,人材辈出。
所以独孤伽罗深受外祖崔氏一族影响,文采了得,性子也具有汉人的博雅谦和。
“乐儿这是父,这是子,这是女。”
独孤伽罗专心的教着好学的孙女,小清乐眸光闪了闪,抬头满眼无辜的问独孤伽罗。
“祖母,那兄和弟怎么写?”
被孙女儿的话问的一愣,独孤伽罗还是写下了兄弟二字,嘴边低声说道。
“这是兄,这是弟。”
“就是爹爹跟二叔吧?爹爹是兄,二叔是弟,乐儿说的对不对?”
独孤伽罗脸上的笑有些牵强,但还是点头应是,心中却莫名想到了陈思王曹植的那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独孤伽罗想着,脸上的笑都有些苦涩,现如今,兄弟阋墙已初现端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小清乐看着有些失落的独孤伽罗,心中对祖母充满着歉意和愧疚,小清乐靠近独孤伽罗,伸出小手抱了抱祖母以做安慰。
今天上午才发生了那种事,现在下午她就出言试探,来戳独孤伽罗的肺管子。
小清乐心情也有些失落,毕竟这是疼爱她的祖母,但想想日后爹爹可能会落到的可怜下场,小清乐磨了磨没长几颗的牙,愧疚归愧疚,该上的眼药还是不能少的。
小清乐不相信,身为母亲的独孤伽罗会不知道杨广的那些小动作。
命簿上所写,也是杨勇骄奢淫逸犯错在先,而后独孤伽罗才帮着杨广登上储君之位,但是现在她爹爹还没犯错,而杨广小动作不断,身为一个正直的麒麟崽崽,她应该给祖母提这个醒。
果不其然,被小清乐抱住的独孤伽罗也仅仅是伤神片刻,而后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犀利。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二郎自去年起,行事便愈发不成样,毒害侄女,不敬兄长,拉拢官员,他到底想做什么?现如今更是放着明媒正娶的贤妻不顾,去和外面的野丫头私会,还闹出了人命!
想清楚利害的独孤伽罗,对于杨广的行为便愈发不满,但是眼下陛下又刚刚罚了杨广,她若是再出手难免会引人非议,独孤伽罗皱眉。
因为她发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二郎,但倘若就这么放过他,心中又觉得对不起大郎杨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