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魏辰的小兵嘻嘻一笑道:“全靠世子爷仁慈,尽给我们好吃的,又给我们棉衣穿!兄弟们都说,世子爷是菩萨身边的童子转世投生,来世上救苦救难的!可惜呀,如果世子早来两天,我姐她就不会被别家买走了!”
孙洪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投靠王府只是因为生活窘迫,没有出路而已。因为王府官员少有提拔,还要为朱家子弟的胡作非为擦屎揩屁股、顶罪坐班房,是故大明朝的读书人都以藩府当差为仕途末路。前朝有新科进士,因为被吏部分配到了王府长史司,激奋之下冲到尚书门口骂街。尚书大人能当到尚书,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于是尚书大人赤膊上阵,挽起袖子站在家门口与他们对骂,共同上演了一场大明干部选拔史、科举史兼藩王史上一出精彩纷呈的闹剧。孙洪没有功名,连监生都不是,除非出现人间奇迹,否则仕途基本无望。孙洪清楚这一点,所以得了世子府上招文案的消息,立即上门应聘,没想到却一举得中。他原来打听到世子不过十四五岁年龄,心想自己将来不过文人清客一类的人物,混混日子,骗骗银子。但从除夕早晨世子第一次诏对到现在,不过二十余天的光景,孙洪已经清楚自己想错了。他的少年老板不仅很有手段,而且野心勃勃。
误矣!谬矣!
孙洪在心底把野心勃勃这个词轻轻抹去。输家才叫野心勃勃,赢家应该叫雄才大略!
孙洪想到这儿,瞟了一眼旁边还说得兴高采烈的小兵魏辰,心里增加了些许安稳。
魏辰把人带到,重回哨卡。分手时他给孙洪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爹娘让我们兄弟遇到孙先生,代他们谢谢您。您好心有好报,将来必定儿孙满堂,公侯万代!”
孙洪连忙拱手还礼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世子的恩德!你魏家应该报效的是世子!将来你我同为世子效力,便是一殿之臣。大家多多关照就好!”
孙洪和王大牛赶到时,正好遇上晚上的饭点。王大牛远望过去,几百的灰色背影整齐排列在平坝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大吼几声,百步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毫无征兆地,几百人突然一起大吼一声:虎!震得他一个激灵。王大牛自持勇武,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阵势,心里也难免打鼓。待他觐见朱平槿,身上的傲气早没影了。
王大牛带来的人,连同他自己一共二十八人,朱平槿在晒场外见了他们。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但明显要比草标们刚来时的乞丐装好很多。他们大多是二十多岁的青壮,只有王大牛一人刚满三十。他们也都带着各式武器,有长枪、有大刀,至少也有一根扁担。其中王大牛和另外四个人,身上还背着一副弓箭。王大牛见到朱平槿注意到弓箭,便给朱平槿解释了道,这些弓箭都是自家做来打猎用的猎弓。他们给杨天官当佃户,遇到青黄不接,只能靠山中打猎和挖野菜为食。这让朱平槿对于王大牛的安排又有了一些想法,他于是安排孙洪和王大牛一行人先去吃饭和梳洗。
酉,晚五至七点时已过,曹三保带着已经焕然一新的王大牛进了小院。王大牛见到上座的朱平槿,老老实实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朱平槿道声辛苦,亲自离座把王大牛扶了起来,又给他赐座。
稍事寒暄,朱平槿便问王大牛是否认字。王大牛答道:“原来年景好的时候,小民念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
朱平槿笑道:“那就好!”于是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准备把王大牛的人编成一个特务排,由王大牛担任排长。朱平槿强调,排长是军官。因为王大牛带来的人数不够,所以将流民补入这个排。这个特务排直属于营部,执行营部指派的特别任务。
可王大牛做了一个令朱平槿意外的答复:他不愿意当这个排长。
朱平槿忙问为什么。
王大牛答道:“这些人是世子您的家丁,小人一介草民,怎敢使唤您的家丁?”
朱平槿哈哈一笑,指着旁边站着的罗景云道:“这是你的副排长!他是本世子的小舅子。他们既然从军,就是军人了,军人就要遵守军法!王排长在军中行军法,不要管他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