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愤怒，且明显用出底牌的道人，江恒自然知道是无处逃匿了。

考虑先前燕赵门黑衣剑客在绝望时对道士说的话，以及那些清气汇聚时消散的白袍随从。可能他用出的招式还不止是底牌那么简单。

道士付出了惨烈的，也许是无可挽回的代价。这般豪赌，必然要从哪里找补才是。

……正合江恒之意。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这些天外来客究竟是如何想的，怎么会在一切都安排好的情况下还要选择与我作对。”

道人平静地说着。然而他的平静并不像被逼迫失去一切的赌徒，只是平静，像已然接受了现实。

“你不会觉得将我控制住便能将我强杀吧？不，你们天外来客有如此多小聪明，当然会预想我还活着时后续的计划才对。让我猜猜。”

道人回头，看向朝这边赶来的刘欣与周松林。

“莫非你的希望在他们身上？不，不会，他们太弱，从三十年前一直至现在来此的天外来客，也都太弱。”

江恒听见道人的话。他虽然被定身，但还是能说话出声。

“救我！你们快来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听见江恒的大喊，两人赶来的速度立刻慢下许多，道人则是眯起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让他们当炮灰？其实在警告？又或者是故弄玄虚？”

江恒想回答道人，却突然感到清气滚动，自己连话也无法说出了。

“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才可以说。并且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最好乖乖地说出来。”

道人再度回复平静。他看着江恒，像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像看一份华丽的战利品。

“不在你的同伴……难道是和你任务相关？你骗了我？”

江恒说不出话，不过他的眼神飘向掌柜。道人顺着他的眼睛一同看去，果然，掌柜的正摇着折扇向这边走来。

“掌柜的，我虽然无意与你为敌——”“我不会抢你的天外来客，只是与他说两句话。之后要做什么，悉听尊便。”

道士沉默着，退到一旁。掌柜上前，盯着被定住的江恒看，尤其注意他的背后。

江恒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友。我们先前做过交易，若你能搅浑这世间的水，我就答应与你合作。你做到了。”

道人面色一变，说的这句话似乎是支持江恒？难道自己必须和他为敌？

但想到先前掌柜作出的承诺，至少在道人记忆中，掌柜的一向言而有信，从不违约。涌动的清气姑且又平复下来。

这是好事。这些耗尽道童未来凝聚的气，是无法长久留存的。若强行控制在身边，便会缠绕在术者心中，久而久之再不能散。

他已经能看到些微的幻觉在眼前闪动了。但在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前，绝不会舍弃这些力量。

“……但这些不够，不够啊。”掌柜停住摇着的折扇，凝视着江恒的双眼。“你可明白？”

“就算燕赵门与涤妖寺从此与天龙观敌对，就算这道人被逼迫舍弃道行来确保夺得你们，但只要从你身上获得那天外智识，这一切就都值得呀。”

“若你在此被剥夺，那么一切都不会变。你可明白？”

道人听着掌柜的话，不由得欣喜。这天外来客果然是不可捉摸，而掌柜的想法更是跳脱，他们两人，位置差距如此之大，怎么会合作？

不过随着掌柜话音落下，收起折扇走向一旁，道人也不禁嗤笑出声。

不管江恒曾经计划过什么，现在都一样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没能杀掉自己，也没能杀掉燕赵门和涤妖寺那两个老不死。

他被自己擒住，无力反抗，失去了一切翻盘的手段。

而自己，即将拿走他作为天外来客的一切。

道人将手伸向江恒的额头。他心心念念的升仙之法，天外智识，在剥夺他之后，还有着刘欣，有着周松林，还可能会有未来更多的天外来客。

道人畅想着。这一次只是个开始，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命数变易，虽然用尽了天龙观为他筹备的道童，但他也得到了渴望许久的东西。

甚至更好，他可以独立门户，与天龙观主交换那些知识。他可以与掌柜合作，或者干脆做第二个掌柜。

天外来客，这是一片藏匿无数道路的入口，其他三派只将他们当作研究武学的材料，简直是暴敛天物。在这些人的基石之上，他将走的更远，升得更高，直至无穷的可能性在他眼前浮现。

——道人回过神来，他正触摸着江恒的额头，炼精化气之法正在运转着。

道人看到过去，看到江恒残留未多的记忆。江恒与刘欣队伍的合作，他的战斗，他的思考，他布下的局。

但道人关注的东西在更深的地方。那片无色的空间，那个光球，许下愿望便能得到实现的奇妙地点。

道人在空旷无有一物的空间中寻找着，追寻远处那些寥寥闪亮如同繁星的光点。他深入，再深入着，探向江恒的心底。

……然后他看见了。那扇门户，飘出丝丝欣喜的意味，仿佛有妙语连连，大道之音从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