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常声哭泣着。
对于化作水流的他而言,哭泣是一种手段,也是一份力量。但无论哭泣作为什么状态出现,都不会改变它作为一种传达情绪方式的本质——它是哭泣,只是哭泣。为悲伤而出现,因悲伤而延续。
他的朋友们,他的伙伴们,他的同族们,他的家人们,它们死去了吗?是缠绕在它们身上的死亡过于浓重,于是它们就无法再摆脱死亡的气息了吗?
余常声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他已经穷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术,可张茂军和他的怪异口器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哪怕摇摇欲坠——余常声甚至怀疑,那真的是摇摇欲坠吗?
水流缺少能伤害张茂军的手段。它们只能够靠自己的记忆与悲伤来感化别人。但张茂军?这个二愣子,这土老帽,他,他有共情这种行为存在吗?
而偏偏就是这个张茂军,他却能够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伤害这些和他一样痛苦的意念?他甚至,他甚至……在得意吗?为了伤害他人而得意?
凭什么?凭什么?!
余常声为自己的无力深深痛恨,为张茂军的残暴节节暴怒。难以遏止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膨胀,那是与悲伤的水流不相兼容的——怒火。
张茂军也察觉到了。不是察觉余常声的异变,而是他的口器,他的内心的自己,他的愿望,他的,他听到的声音,它们这样说着。
无根水,生人魂,残六根,权且取来,快些取来——
张茂军的腹中汹涌着。也许是他的情感,也许是他的思维,也许是他心中攒动的口器,也许这些都是。张茂军吞吃的水实在太多,他积聚的意识实在太过,他就感觉仿佛要——裂开——
于是张茂军真的裂开了。
他的颅骨分裂,脑袋迸发——不,不,那不是真的。因为现在的口器已然变作了实体,而属于张茂军的残余则变换作半虚半实。既然不再真实,自然未曾发生。
口器裂解,弥散。怒火燃起,升腾。没有任何指示,也没有任何契机,两方就像命定一般再次搅斗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更加激烈,更加残酷,有如两只疯狂的野兽,仅凭本能要将对方破坏,消磨。
雨渐渐地小了,也许片刻之后就会停息,但是水流没有在意。它们甚至不再悲伤,只是平静地审视两位前队员的打斗。就好像等待角斗场上决出胜负的冷漠观众。
两人的战斗持续着,激烈着,哭泣的不再是这天,而是这天之下,正在交战的两人。
…………
“郑天宇,你说罗语嫣姐姐她在天上,可是……”
郭兰四处扫视两眼,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郑天宇,满脸都是怀疑。
他们只是爬上了一栋较高的建筑废墟而已。较其他的残骸,它更高,更稳固,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说这里就是天上,那么郭兰觉得自己和郑天宇肯定有一个是疯了。
虽然,在这个没有常识的无限世界,疯了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里当然不是天上,”郑天宇很是自然地回答道,“现在还不是。”
也就是说,马上就会是吗?
……果然自己疯掉了吧。
“但是接下来,”郭兰既然理解不了,也就同样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遇到罗语嫣姐姐之后,该怎么帮她呢?”
“现在还不知道。”
“……”
郭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多问比较好。
似乎是看出了郭兰那一副吃瘪的样子,郑天宇扭头开始向她解释。“咳,咳,我的意思不是回答不了啊。”
“因为罗语嫣她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嘛。那个石头虽然说知道很多,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
“……哦。”
那不还是回答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