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碰了白玉璞一下。
“真有温度,你真不是鬼。”
吴勇贵自幼便非胆小拘谨之辈,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他点点头,相信了白玉璞的话。
白玉璞见其反应,心中也松了下来,他紧着说道:
“老丈,我已两日没有吃饭了,不知可否到你家借宿一日?日后小子定有厚报。”
说着他弯腰,拱手一礼。
山人淳朴,吴勇贵哪见得了这场面,连忙扶起白玉璞,慌忙说道:
“小公子,莫要如此,不要说借宿一日,只要你不嫌弃,就是住他十天半个月的又如何!”
...
远山的剪影下,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影走在这山路之中。
山路两侧传来隐约鸟鸣。
“老丈,你是说,你大清早来采药,是为了救治你的儿子?”
背着药篓子的白玉璞走在吴勇贵身旁,出声问道。
提到这事,吴勇贵一脸愁容,眉毛都拧到一起:
“是啊,不知怎地,自半个月前便染上了怪病,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吃不喝,整日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理。”
“也没请郎中?”
“当然请了啊,我亲自去镇上请的最有名的郎中,可他都说无能为力,只给我开了这一副药,说能吊着一条命。”
听着吴勇贵苦闷的话语,白玉璞若有所思。
这老丈儿子的症状有些不寻常,不像是普通疾病,倒像是...
莫不是被魇着了?
他再度出声询问:“老丈,就没别的法子?就没去找个仙人?去庙里拜拜?”
听到这话,吴勇贵反而笑了,他摇摇头:“哪有什么仙人,公子不是我清河县人吧,镇上的城隍庙早就破败了。”
“破败了,城隍还能破败?”
见白玉璞真不知道,吴勇贵探头,看了看四周山野,似在防备着什么,然后招呼白玉璞把头伸过来。
他贴近白玉璞的耳朵,悄悄地说:
“听说,城隍庙是被妖怪毁掉的。”
“妖怪?”
“嘘~公子噤声。”吴勇贵一脸慌张,连忙摆摆手,让白玉璞小声一些。
白玉璞只得照做,学着吴勇贵的模样,悄声道:
“妖怪?城隍难道就不管吗?”
“城隍,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呢,不过以前那里的香火可是旺得很。但自从那一日阴风呼啸,刮了三天三夜也不停歇之后,镇上的人都不敢去了,甚至那段时间天黑之后就足不出户呢。”
“镇子外面还来了不少人呢,据说都是朝阳城里来的,不过到最后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就让那城隍庙一直在那,人们也不敢再去,逐渐就破败了。”
“不过也都是传闻罢了,不关我们小老百姓的事情,我们有口饭吃,有个安稳日子过就好了。”
说到这吴勇贵好像想到自己的日子最近并不安稳,才下的愁容又上眉头。
“就没些个奇人之类的?”
“唉,镇子上的能人都找遍了,都一样。”
“不过前几日听一个说书的说北边岭子上有个新起的道观,里面的道士好像有些本领。”
“新起?之前没有么?”白玉璞问道。
“哎,之前也有,不过之前那道观挺落寞的,没人去。我年轻时去北岭山上打猎时去看过一次,观里空落落的,神像都破败了。”
“这道观据说是这近些年来才重新兴旺起来的。”
“不过老朽我也不信这个。”
“说实话,我那儿子能活多久,我便养他多久,即便...”
老人沉默,白玉璞也猜到了。
“我也已做好了准备。”
为人父母心,吴勇贵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老实请人去请了高人。
“应该今日就回来了。”
白玉璞看着身旁的老人,苍老的脸上的满是悲哀,愁容下了又上,上了又下,好像什么情绪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但最终却都归于平淡。
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哦,他想起来了。
那是前世在龙虎山上之时,一位母亲带着她身患绝症的女儿,那孩子只有四岁,本该如初阳般灿烂的年龄,却无一根头发。她们来道观里上香的时候,找自己求签的时候,向神像磕头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表情,绝望、悲哀、无奈,却又有那么一丝不愿认命的坚韧。
人间最苦事,白发送黑发。
白玉璞心中不免升起悲戚之感。
“嘿嘿。”
吴勇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话头一转,笑呵呵的说道。
“白公子,要我说,你倒像是个神仙。”
他侧过头看着白玉璞身后的梨枝:“白公子,这梨枝不一般啊,恁香的花,我活这么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闻到。”
白玉璞扭头看着伸出肩头之上的梨枝,轻嗅花香。
花香萦绕鼻腔,却化作一股力量涌上心头。
他也笑了:“搁山里随便折的。”
“我哪算神仙呐...”
他喃喃道。
“不过,或许能帮到你...”
或许是声音太小,或许是老人的耳朵也衰老了。
此时正值朝阳初生之际,微黄的日光染上淡青色的天畔,光洒在山路上,显得更加窈窕。
吴勇贵好像并没有听清,他就这样大步的往前走着,看着眼前初生的太阳,将自己的烦恼抛之脑后,竟向着天边自顾自的唱起了歌来:
“太阳来出来了一点红唉,向着山上诶放光明诶...”
...
“放光芒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