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脸色一白,仓惶的想躲开,却被下人紧紧抓着,退无可退。
身下传来濡湿的感觉,硕大的肚子像是意识到了危险,挣扎着,翻搅着。
“你们干什么!”
“他要杀了少爷!”
“你们还不把他拿下!”
嘶哑绝望的喊响彻夜空,却无人理会。
裴青延冷着脸,步伐朝后一退,停在男人身边。
“想留吗?”
黑眸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男人,见他点头,裴青延扔了剑,走向大门外。
“叫产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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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院落里,回荡着温梦凄厉的喊声。
她只觉得肚子疼痛异常,几欲昏死。
十指用力扣住了砖石地面的缝隙,长长的指甲,此刻早已断裂。
但这份痛,已经比不上身下的痛。
温梦努力仰着脖子,本能的抬起上身,想要用力,却找不到方法,只能一次次无力的跌回去。
如此反复,温梦很快便没了力气。
此时已是深夜,一时想找到产婆,当真不容易。
男人紧张的守在大门口,却迟迟等不到回来的人。
见温梦奄奄一息的躺着不动,男人立刻站不住了。
步伐慌张的来到温梦身边,狠狠将巴掌打在温梦脸上。
“醒醒!”
“用力啊!睡什么觉!”
“给老子起来生!”
男人着急的来回踱步,眼见温梦不动,立即转到了另一边,狠狠踢向她的身体。
“温梦!”
“你要是不把我儿子生出来!”
“我饶不了你!”
“别装死!”
“给老子起来!”
许是下脚的力度太大,温梦竟真的幽幽转醒。
那双眼睛瞪得极大,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那根细瘦的脖颈,此刻更是如同被抽干一般,狠狠一缩。
十指用力,那些砖石都被扣的翻起。
“老爷!产婆来了!”
“哇————”
下人着急的喊声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响起,温梦终于如释重负一般,浑身一松。
男人眼中浮现喜色,忙不迭地俯身,去抱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借着昏黄的灯光,视线紧紧盯着相连的脐带之下。
“儿子......”
温梦苍白的唇颤动两下,想抬头去看一眼,却发现连转动眼珠都困难。
“贱人!”
“竟敢骗我!”
方才还被捧在掌心的小孩,瞬间被弃如敝履,重重砸在温梦身上。
温梦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血肉模糊的指尖剧烈颤抖,只想去触碰那个肉团一下。
孩子没了声响。
温梦也没了声响。
“晦气!”
“真晦气!”
男人骂骂咧咧的走开,再没看地上人一眼。
满是血污的地上,顾之之强忍着浑身痛楚,爬向那个孩子,却已经探不到呼吸。
小小的身躯,一点点冰凉,那张嫩红的小脸,在逐渐青白。
顾之之无力的将孩子放回温梦瘪下去的小腹上。
唇间嗫嚅,无人听清。
“报应......”
“都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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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
裴青延靠着墙壁,无力的坐倒在地。
清冷的月光,将那张瘦削的脸衬得更为苍白。
凄厉的喊声和男人的暴怒交杂着传出,好半晌,才被一声啼哭打断。
骂骂咧咧的胖影猛地冲了出来,看见角落的白影,才浑身一震,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
“裴大人,您看......”
“这温梦也死了。”
“该罚也罚了。”
“温家人都没什么事。”
“不如......”
“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
黑眸淡淡,裴青延勾唇的弧度让人看不出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男人心中越发没底,立刻慌张的磕着头求饶。
“不......不......不......”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裴大人大人大量。”
“除了方才说的,小人还能给......”
“回去吧。”
裴青延没再等他说完,视线瞥向飞驰而来的马车,强忍着痛,站起身。
马车上,两道身影颤颤巍巍的相扶着走了下来。
复杂的视线在裴青延身上停留片刻,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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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庭院,归于死寂。
浓烈的血腥气久久不散,那两具尸体被几个家仆抬走,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是荒郊野岭的一片乱葬岗。
温末怔愣的盯着地上那摊血污,只觉浑身冰凉。
“等一下!”
“把温梦留下!”
温末浑身都在颤抖,却还强撑着,喊住了那些行色匆匆的家仆。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回答。
“磨磨蹭蹭的。”
“做什么呢?”
暴躁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几人立刻慌慌张张的扔下了两具残骸,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对上温末坚定的视线,肥硕的男人立刻转变了脸色。
谄媚的弯着腰,朝她小跑过来。
“裴......裴夫人......”
“不知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油腻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把温梦留下。”
“这......”
男人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小心的瞟向门外,见裴青延点了点头,这才忙不迭地答应。
“好,好,好。”
“夫人随意处置!”
话落,几人脚底抹油般,飞快地逃走了。
“末儿!”
熟悉的轻唤自门外传来,温末怔愣了一会儿,才敢循声看去。
清亮的月光,夹杂着昏黄的烛火,将温父和温母相携的身影,照进了院子。
那两具身形,已经瘦的脱了相。
“爹爹......”
“娘亲......”
喉间干涩,温末开口了好几次,才终于喊出声。
娇小的身影重重扑进两人怀里。
紧紧相拥的背后,裴青延沉沉看了他们许久,才无声离开。
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
温末仓惶的跑出去时,只看到了一道恍惚的背影。
街道的灯火,斑驳的打在白衣。
那上面,有深色的团团晕染,逐渐蔓延。
裴青延受了重伤。
他们走了小路,才能在短短两日,回到青城。
裴青延却只用了一日。
还去救出了温父温母。
这背后付出的代价,温末不敢细想。
胸口如同针扎,细细密密的疼。
“裴青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