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才盘腿坐在离新兵不远的地面上,腰板挺的很直,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替他拍打肩膀,见李团长到来,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十分殷勤,跑步上前,举手行了一个军礼。
“这是新一排排长刘祥,副排长杨一平。让新兵全部集合。”李正先还了一个军礼后说。
新兵很快集合起来,总共二十五名,魏营长把他们编成三个班,新任的五名班长各个就位,另一名副班长暂时由赵宝娃担任。
李正先对魏营长说:“按编制还缺十一人,今明两天你给我挑选精干人员补齐了。新一排暂编在你的一连名下,先派人训练,归团部直接领导。听清楚了吗?”
魏营长立正回答:“听清楚了。”说完眼睛不由得朝杨一平那里看,这次他总算看清楚了,新任的正、副排长正是与他刚才交过手的人。
东校场招兵打架的事很快就在天水县城传开了,有好事者说得神乎其神,金枪手降服一师军官,李团长爱才越级任命。一时间在部队、民间被传的纷纷扬扬,成为佳话。好多青年纷纷前来投军,不长时间,陇南一带的青年前来投军者达三四千人,一师整整编制了一个补充旅。
有句俗话说的好:不怕走弯路,就怕走错路。咋一听好像一回事,细细想来还真不一样。刘祥误入歧途,走错路,上错船,跟错人,做错事,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是后话,咱们以后再说。
新一排在一师被人到处宣扬,成为新兵连队的骄傲。特别是这个排直属团部领导,前所未闻,所有人员似乎高人一等,就连魏营长虽说是刘祥、杨一平的上级,见面也是客客气气,问长问短,还不好意思地说:“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不打不相识,以后谁也不可记仇,做好弟兄。”李正先更是关心新一排,他心里清楚,这个排人员构成复杂,班、排长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用好了是把尖刀,用不好不但自己的名声扫地,而且波及全师,给一师的名誉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他是看准了刘祥,如果不是刘祥,其他几个人他是一个也看不上的,更不会有团部直接领导下的新一排,他相信刘祥,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更相信刘祥带这几个混混绰绰有余。
隔年二月,关押在天水县监狱的中共党员赵德懋、陈庆五越狱暴动,组织成立了陇南人民抗日第一支队向南撤退。消息传来,李正先命令新一排配合独立营,快速追击,消灭“共匪”。刘祥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发,一路急行军,将魏福才的一个营远远的抛入身后。2月6日他们追至天水安集寨将其包围。这伙贼杀着剩下的混蛋,只知道感恩图报,一个个奋勇向前,各显其能,不分青红皂白逢人便杀,毫不留情。刘祥对土匪更有刻骨仇恨,一杆金枪神出鬼没,霎时被他放到了两三个。赵德懋临危不惧,果断指挥与敌人英勇搏斗,但终因被后来的魏福才一营所围,众寡悬殊,战斗失利被捕。
赵德懋(1908~1935),又名茂亭,字勖承,陕西凤县双石铺傅家碥人。1930年初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3年在凤县西街小学任教期间,他以小学教师的身份开展党的地下工作,发展党员,成立党支部,以学校为阵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革命活动。他们积极向各界宣传共产主义,介绍俄国十月革命经验,揭露国民党的反动本质。给学生教唱革命歌曲,印传单,写标语,灌输革命道理。1933年11月6日晚,凤县国民党军警包围了西街小学。赵德懋与战友陈庆五在学生掩护下越墙脱险,至双石铺小学后,叫上在此教书的共产党员陈小平同奔天水暂避。途经唐藏时,与德懋的同学高星北相遇,泄漏了真情,被特务跟踪。次日晚,德懋、庆五在天水北关明德旅店被捕,陈小平因未同住脱险返回南郑。
赵德懋、陈庆五在胡宗南第一师军法处受尽酷刑,敌人动用皮鞭、吊绑、坐老虎凳、火烤等刑法,对赵德懋、陈庆五百般拷打,严刑审问。但两人从未吐露一字机密。因无证据,敌人以所谓“危害民国罪”判刑六年,关进天水第三监狱。
在狱中,他向难友宣传共产主义,很快与共产党员刘华(原名姚仁夫,陕西韩城人)接上关系,争取了一批骨干分子,并把监狱看守班长张鼎位发展为党员,建立了党小组,组织越狱。1935年2月4日(农历正月初一)晚,发动了震撼西北的天水渭河监狱大暴动。
2月10日,赵德懋与战友陈庆五等15人,被杀害在天水瓦窑坡下,时年27岁。
新一排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受到师部嘉奖,扩充为独立连,刘祥任连长,杨一平任副连长,以下所有新一排干部全部破格提升。招兵三天,又有好多人闻讯投军,使独立连实力大增。
月中,西安突然来人告知,杨一平母亲病危,要他兄弟即刻赶往西安。刘祥知道姑妈身体一直不好,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兄弟二人商议,决定请假一同前往。
李正先乃忠孝之人,很快给二人准了假。去西安当日金艺红闻讯死缠硬磨与兄弟二人一起坐上了开往西安的汽车。
自从杨一平投军以后,金艺红和杨一平见面的时间比以前少了许多,感情也明显不比以前那么好了。
杨母卧床不起,命在旦夕,见到两个孩子,大喜过望,特别是听说祥儿、平儿俩人当了连长,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全家人自然十分高兴。谁知从第二天起病情再次恶化,人也经常处于昏迷当中,请来了西安很有名的医生诊治,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杨一平父亲做了一辈子药材生意,经见的多,看到这种情况,知道维持不了几天,便叫人着手准备后事。这天,刘祥在家有些闷闷不乐,刚想出去走走,就听大门外人喊马叫,不觉一惊,出得房门,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都找了一天了,还没找到,咱们在这里歇歇,要碗水喝,我实在走不动了。”另一个说:“大哥家就住在这附近,马栓在这里你看着,我们几个挨门挨户查找,总能找见的。那个又说:“你们几个不要走远了,免得找不见回来的路。”说话的正是赵大额。
刘祥几步抢出大门,高声说:“几位兄弟不在军营好好待着,如何却在这里?”
众人见是刘祥,喜出望外。本来席地而坐的赵大额一翻身站了起来,紧紧抓住刘祥的手激动地说:“大哥,我们几个不远万里来看望大娘,今天出门已经是第六天了,如果再找不到你们,弟兄们可要重操旧业了。”
“众位兄弟辛苦了,快请进﹗”刘祥领着大伙进了院门。
杨家在西安生意红火,买的这所宅子房子多,院子大,足足有七八分地,坐西朝东的房子一排五间,正房占去了三间,两面是耳房,杨家弟兄一人占去了一间,后来又修了五间南房,五间北房,北方除去一间做了厨房外,剩余的四间全部用做库房。
姑妈在正房炕上躺着,土炕很大,看起来比现在2x4㎡的大床还要大的多,一条厚厚的雪白雪白的纯羊毛毡铺在上面,炕头露出的席垫黄里透红,擦得亮锃锃的,整洁而又雅观。一平妈病的时间长了,为了防冷前些日子房子里还生有一盆碳火,现在天气逐渐暖和了,去了火盆,在毛毡上又增铺了一床褥子,加上厚厚的大红缎子被,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刘祥领着五人进了上房屋,齐刷刷跪了一地。
“姑妈﹗是一平的兄弟来看您了。”刘祥对躺在炕上的姑妈说。
一平妈微微睁开双眼,朦胧中见炕下跪着好多军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先是微微一愣,带有诧异之色,然后有气无力地说:“祥儿,让大家都起来,快起来。接上又轻轻的问:“你们是从天水来的吗?”
“伯母,我们是从天水来的,都来两天了找不着你们,今天总算找到了。侄儿们祝您老病情尽快好转,早日康复,身体健安。”赵大额高高地抬着头,一眼不眨的望着躺在炕上的杨母,振振有词地说完话,叭叭叭叩了三个响头,其他四人也跟着叩头。
一平妈一着急,说话有些连不上气了,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祥儿,还不让大...大伙起,快起来,折煞我...我了。”说罢脸涨的通红,一声声咳嗽起来。一直在门后站立伺候杨母的丫环见状,立刻上炕,很熟练地扶起来,将整个身子揽在自己怀里,用一条很小的白毛巾擦去嘴角的痰液,又轻轻地揉摸胸部,很快就阻住了咳嗽。
刘祥招呼大家悄悄地出了门。
刘祥、杨一平请假离开部队后,刘三五人没了约束,天天吃酒闹事,打骂士兵,破坏军纪,被魏福才告到团部,李正先盛怒之下撤了五人排长、副排长职务,这几个混混一气之下,偷了五匹军马,连夜出了天水城,怕部队追击,走张川,翻秦岭,过陇县,马不停蹄,直奔西安。谁知到了西安以后两眼一抹黑,无从打听杨家下落,五人在街头徘徊了两天遇到吴天亮。吴天亮做邮差已经好几年了,走遍了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见五人非一般人物又是老乡格外热情,问起杨家来原本也是老乡,非常清楚,家住啥地方,给五人说得清清楚楚,这才顺利的找到了杨一平家。
第二天李正先得知情况,这个向来沉着镇定的将军,气的脸色发青,狠狠地说:“派人给我抓回来立即枪毙,独立连没了这几个宝贝,我照样还能培养出一支响当当的独立连来。”
也是五人命大,正当派出的一个骑兵排分三路追捕时,师部来了命令,全军开拔,前往四川松藩茂县一带剿共。
此去李正先官运亨通,从团长升至旅长、师长、军长,成为胡宗南手下红极一时的将军。然日,后来由于其所属部队军纪涣散,加之自己又有生活作风问题,使胡宗南产生了看法,由此地位一落千丈,后来被胡宗南外调到16军当军长。豫中会战后期,他的16军奉命到灵宝作战中阻击日军。就在他得知先头部队109师的防线被日军突破时,他慌了神,竟然坐看109师的溃败而不作指示。于是在抗战胜利后,李正先被编了余。胡宗南顾念旧情委任他为第34集团军副总司令,后来又委任为27军的继任军长。
大陆解放前夕,他的27军被布置在安康地区,并奉命与友军第98军联合守住防线,给胡宗南争取到反攻的时机。由于李正先与98军军长刘劲持之间在指挥权的问题上出现了矛盾,以致解放军一发起进攻,就在27军与98军的结合部打开了缺口,使胡宗南的反攻大计泡了汤。
李正先自觉没脸再见胡宗南,以养病为由辞了职,就此离开了胡宗南的体系,去了台湾。
军令如山,李正先也再顾不了追查五人的下落,即刻通知各营准备开拔。部队于三月三日离开天水,南下四川。走之前他依然惦记刘祥,挥笔写了一封书信着赵宝娃送到了县政府。
赵宝娃从此也脱离了部队,被安排在秦城监狱做了一名保安,后来当上了秦城监狱监狱长。天水解放前夕因营救监狱里的同志有功,被认命为天水岭南游击支队分队长,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刘祥后来才知道那是李团长写的一封推荐书,以至于他一回到天水,就被委任为保安队队长。而李正先呢,一则他是爱惜人才,二来也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推荐刘祥进保安队,一举两得,无疑给自己在天水留下了一个亲信。
刘祥得知五人擅自离开部队,坏了军纪,已是不悦,又念五人翻山越岭,不似辛苦前来投奔自己,看望姑妈,上窜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心想,既然已经犯下军规,现在无论怎样也是白搭,等回到部队看李团长如何处置再说,留五人在姑妈家暂住。杨一平见五人回来,喜出望外,每日里一起东游西荡,不是大雁塔就是华清池,再不就是去狼滩打猎套狼,什么母亲有病、军纪军规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不久传来消息,一师离开天水去了四川。刘祥见部队已走,又没有李团长的消息,只当是自己也脱离了部队,无牵无挂,每日除了协助姑父做点生意上的事以外,就是照看姑妈,在西安这段时间过的到是消闲自在。
月底姑妈病逝,出殡那天他见到了义兄吴天亮。
真是:看错人,选错路,撞破南墙不回头,痴迷不悟;
上贼船,入贼伙,见到黄河不死心,顽固不化。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