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爷在部队里是当官的,经常光顾我店,有上好的棍子我始终给他留着,你们还是老乡啊?”李友走后曹店主无话找话地说。
刘进说:“两个村子离的很近。”接上又问:“你晓得不?他在部队里是干啥的?”
曹店主说:“我只知道是个当官的,还做武术教练,在我这店里买过好多五尺棍哩。”
“谢谢你了,多有得罪,忘曹爸多多见谅。”刘进将毛巾递还给曹店主,刚要和马五离开,忽然人群慌乱的向两边奔跑,有人大声喊道:“谁也别跑,我们执行公务,抓一名逃犯,敢窝藏者与犯人一同论罪。”
刘进一看十几个当兵的端着枪,杀气腾腾地冲进猪羊市,为首一人是个粗短的汉子,喳喳胡,挥舞着手中的盒子枪,咋咋呼呼,一副霸气十足的样子,正是上午在营房梁看到的那个抓壮丁的骑马领头人。他向曹店主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恭敬地说:“曹爸,晚辈还有急事要办,就此别过了。”说完没等曹店主回话,拉着马五迅速向猪羊市南面的出口跑去。
马五被刘进几乎是夹着往前跑,俩人快跑到南出口时,就见那里已经有当兵的把守,想出猪羊市看来是出不去了。“哥,到铁匠铺去,让他们抓来,咱们当过兵又是残疾人,看他能把我们怎样。”马五气喘吁吁地说。
“这帮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中间有人可能会认出我,看来今个凶多吉少,你快回去,他们不会抓你,我想办法混出去,以后再来找你。”刘进坦然地说。
“不行,已经出不去了,几个出口都有当兵的把守,往外硬冲很危险。走,上铁匠铺,我有办法。”马五不由分说拉着刘进向铁匠铺而来。
马五父亲的铁匠铺位于猪羊市的靠南边,面积大概有二十多个平米,一个火炉,一个风箱,一个砧子(打铁用的底座),还有两把一大一小的铁锤。铁棒、铁片,铜棒、铜片堆了半个铺面。老爷子身板硬朗,红光满面,见儿子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面带有疑惑之色。“爸,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刘进,我的结拜义兄,外面当兵的要抓他,如果来人搜查,你就说是新来学艺的徒弟。”
“是刘进啊,小五常说起你,不要怕,来人了你就拉风箱,啥话也别说有我哩。”老爷子看看刘进,又展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忽然走近刘进身旁,伸手在刘进的脸上来回擦了几下,又抱住刘进的头,几下子弄乱了头发,这才笑呵呵地说:“这就对了,像个打铁的人了。”这时店外已经人声喧闹,搜查的人到了。
马五乘机溜出了店门,领头人带着几个人闯进铁匠铺,其中一个头上缠着绷带,正是被田青苗击倒的那个人。
“搜,”领头人大声喊着,几个当兵的立即在铁匠铺里倒腾起来。小小铁匠铺被几个人一会儿弄了个乱七八糟。一堆破铁烂铜也齐齐翻了一遍,扔了一地,就连风箱也被抬起来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领头人阴冷冷地指着刘进说:“把这个人带走。”几个人立即过来就要绑人。
马五的父亲急了,也没有来的及放下手中的铁锤,快步挡在当兵的身前连声说:“老总,这是我徒弟,老老实实的娃,从不闯祸,你们抓他咋哩?”
领头人又阴冷冷地说:“这里的嫌疑人全部要带走,等我们审查完以后确定没有问题,马上就放回来,带走。”
“长官,他可是个残疾人,你看。”马五父亲将刘进的手抬起来。
领头人仔细地看了看刘进的手,还是阴冷冷地说:“这手是咋弄的?”
“一次事故造成的。”刘进说。
“啥事故?”领头人又问。
“汽车事故。”刘进回答。
“汽车事故。”领头人冷哼一声说:“不会是为了逃避当兵自己弄的吧?”
刘进一听一股愤怒的火气腾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色大变,怒目圆睁,紧紧的盯着领头人,一声不吭。
马五父亲见势头不好,立即笑哈哈地说:“长官说笑了,这孩子前几年参加青年军,在徽县汽车失事落下残疾,怎么会是自己弄的呢?”
就在这时马五闯进店来。“爸,这是咋了?弄得店里头这么乱?”
“你是?”领头人问。
“是我儿子。”马五父亲回答。接着又说:“我儿子前几年和我这个徒弟俩人一起参加了青年军,在徽县汽车事故中同时受了伤,落下了残疾。他们也算是为国民政府出过力的人了,怎么着?你还要抓吗?”老人家一看到儿子伤残的一条腿就来气了,说话时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这时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当兵人走近领头人说:“这个人好面熟,好像在山上见过。”
“看清楚了?”
“当时就看了一眼我便被打晕了,不敢肯定。”
“这个人我们要审查,必须带走。”领头人口气僵硬。
“你把我带走吧。”马五父亲提着铁锤气呼呼地说。
“你把我也带走。”马五也说。
领头人眼色大变,气汹汹地说:“怎么?想造反呀?”指着马五父亲说:“把锤头放下,你当我不敢抓你们咋的。来人,谁敢反抗就地正法。店外又冲进几名军人,不由分说就要绑人。
刘进早有准备,一个箭步抢身堵在马五父亲身前,顺手提起立在砧子上的大锤,义正辞严地说:“你们真格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动青年军伤病员的一根豪毛。”说完大锤一摆,立于店内。
那些当兵的不知所以然,一看这阵势悄悄地向后退。
马五双手叉腰,“哼哼”冷笑了几声说:“没烧香的,尽拔胡子的。我们可是二龙王走安远哩---响当当的人物,青年军,知道不?谁要是动动就试试看。”
领头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当着众多部下的面很难就此下台,于是心一横拔出手枪,要强行抓人。就在此时,只听店外有人喊道:“马师傅在吗?”随着喊声走进两个人来,正是刚才与刘进见过面的李友和曹店主。“奥,这么多人在慈搭(这里)做啥哩?”曹店主疑惑地问。
领头人见了李友叭一个立正,行了个举手礼后说:“报告长官,我们奉命搜查逃犯。”
“搜查完了?”李友问。
“还没有。这个人十分可疑,我们要带走审查。”领头人指着刘进说。
李友走近一看见是刘进,满身灰尘,蓬头污面,大吃一惊,问:“小兄弟怎么弄成这样?”
刘进苦笑一声说:“我是这店里的伙计,刚来不久学徒的。他们把我当做逃犯要抓。”
李友转脸又问领头人:“你抓的啥逃犯嘛,怎么抓到铁匠铺里来了?”
领头人靠近李友,捂着嘴巴悄悄地嘀咕了一阵。李友一听哈哈大笑,连声说:“误会,误会。这是我三阳川的一个老乡,参加过青年军,不幸的是在徽县遇上了汽车事故受了伤,这事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吧?”回头又面对着众人说:“这位小兄弟刚才还演练老曹的宝贝盘龙棍呢,况且又是铁匠铺的伙计,怎么可能是逃犯呢?”
曹店主见状,也帮腔说:“弄错了,肯定弄错了。这娃娃一直和我在店里诳闲(聊天、闲谈)着哩,都大半天的了,还演练了我店里几十年了从没有人动过的盘龙棍。况且马师傅是实诚人,绝不会带绺娃子(不正经)一类的人做徒弟的,还有他儿子又跟这娃娃是一块当下兵的,不会犯啥错,咋会是逃犯呢?军爷一定是看走眼了。”
领头人还在磨磨蹭蹭,李友眼色一变,厉声说:“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是,不是......”
“那还不快滚。”李友厉声说。
“走。”领头人“叭”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人弯腰出了铁匠铺。
李友,王治岐军部麾下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后人是这样描述的:
我的父亲在三阳川民众心中,是一个神秘人物。就在天水解放的前两天,他不顾自己的生命,通风报信给地下党,救了地下党党员精彩而真实的故事,不时被人们在田间、地埂、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群闲聚之处无时谈论,被传说得神乎其神。
我父亲名叫李友(1916-1971),是我爷爷给起的,寓意是广交朋友,多做善事。六岁那年,被武当山紫宵道长(来天水研究伏羲八卦的云游道人徐本善)看中,收为徒弟。后来又推荐给四川青城山来愉中兴隆山修炼的花道长,继续深造。
1933年,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进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抗日战争爆发后,前赴王治岐军部麾下投戎从军。父亲从军后不久,军部举行运动会暨比武大赛,父亲以身轻、超距离、跳远、跳高及伏羲八卦拳,少林十八滚,燕子十八翻等绝技,获得第一名,王治岐将军大悦,当天下午提升我父亲为警卫连连长兼武术教官,至提升为贴身副官。
1941年5月,父亲所在的团部在山西中条山平陆县张店镇,拼死抵挡日寇的疯狂进攻,中条山颠,张店镇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全团2300名勇士,只剩下7人,师长王治岐在突围中腿部受伤,无法行动,我父亲背着王治岐离开前沿战壕,越过两道战壕,越最后一道最宽的战壕时,迎面冲上来了日本的指挥官田中(国军风趣的称为田鼠),父亲转身向右逃,只听“哪里跑,”战刀已经从身后刺来,躲闪不急,刺中了父亲左手的小指、无名指。瞬间,父亲右腿后撤,全身右转,以中、食二指插入田中的两眼中,田中“哇、哇”大叫着滚倒在战壕侧角,父亲身背王治岐飞奔突出重围。
1946年,我父亲被提升为少校营长,一次在营级以上军官开会时,认识了一位三营营长,相处了一段时间成为至交,有一次两人闲谈中三营长说:“你认为共产党如何?”父亲说:“我不能回答”(因为当时时局混乱,军队间、朋友间都存有戒心)三营长又说:“那我是一名地下共产党,你如何对待我?我俩还能成为朋友吗?”父亲说:“咱俩就对天发誓,可以帮助对方,决不向对方开枪,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1947年119军情报官缺职,王军长任命我父亲为情报官,这一职演绎出了一生最神奇的一幕,死而复生。
1949年,国民党军队在陕西武功被打跨后,残部集结到天水陇南一带,一天晚间12点刚过,父亲接到一个电话,声称:“要事通知,地址,来人带路,保密”到地方一看,才知道是“特工高干抓捕会议”,为了不泄风露秘,参会人员共六名,会议内容明了简单,内容是:“天水即将难守,把地下党头目在天亮前一网打尽”。桌面名单上有陇东地下党头目,陇南地下党头目,天水城里的地下党头目,真是一看吓一跳。在显眼的位置上写着陇南地下党头目高官,高建君,董邦,王协一等,抓捕人员及抓捕时间,被捕人员的住址都写的很清楚,父亲如雷轰顶,特别是这几个人都是自己的朋友,现在离抓捕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父亲和负责抓捕的六人,被人看管在房内,不得随意出去,急死人了,怎么办?
10分钟后,父亲急中生智,用腹部逆呼吸之法,将中气下沉丹再直冲上脘胃部,使之胃容物呕吐于桌面上,其味难闻,父亲假装胃腹疼痛难忍要上厕所,当时有两人将父亲扶到厕所后即转身进了房子,顺手关上了房门。此时,父亲下蹲在地,吸气一口,一纵身,轻如燕跳墙越房绕道将情报送出去了,又一眨眼工夫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1949年8月3日,天水城解放,12月上旬王治岐119军宣布起义,119军改编为解放军独立第三军。天水解放后,百废待兴,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政府即开办了首批新干部培训班,父亲也名列其中,并把他在抗日前线收留的孤儿闫正明也推荐到天水城公安局工作。
我父亲在新干部培训班学习不久,有人举报:“父亲身为一军情报官,特务头子,为什么还活着,而且将闫正明潜伏进公安局,还潜伏了多少人?计划是什么?”审讯中督察员动手打了父亲几个耳光,父亲乃习武出身,较为卤莽,视听督察员无稽之谈的审问,加之带着手铐,按压不住性子,又挨了耳光,便起身一脚,将督察员踏翻在地,督察员大发雷霆,顺手举起了手枪,但又冷静的将枪放下,当即说:“罪加一等,判处死刑,十日内就地正法”。
第二天,闫正明抱我去探监,父亲说:“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回家后,母亲问我“见到爸爸没有?”我说:“看到了,爸爸还带着手环和脚环呢!”母亲一听这话,知道父亲凶多吉少,潸然泪下,后来带着我回到了三阳川老家。
一天晚上,父亲回来了,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梦里相见,“你真的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哇地一声,俩人同时哭开了,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后,父亲侃侃而谈“死而复生”的惊奇经过。
离就地正法还有两天,公安局长王协一从兰州开会回来了,知道此案后,速到监狱看了我父亲,简单询问案情的经过后,急赶到公安局找督察员理论,两人在对话中,反而引起督察员的质问,并提出说:“你替特务头子说情,辩解,我还要审察你。”
王协一说:“请你不要激怒。我把话说清楚了再定论吧。我就讲三点:⑴李友是1946我受组织的部署以争取、瓦解为目的的对象之一,后来观察此人基本可靠,故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以做进一步摸底。他要是特务头子,为什么没有干特务的事呢?⑵陕西武功之战,国民党军队被我们很快打垮了,主要是他提供的情报真实可靠。可以说,李友是给我们当了情报官而不是当了国民党的特务头子。⑶天水城解放前两天,他不顾自己的生命,通风报信给我们,救了我们共产党人15条命,难道说他是特务头子?至于李友给闫正明介绍工作,那是给了他一个生存的门路。闫正明在天水没有亲戚朋友,无依无靠,是个孤儿,这样的人我们不能关怀照顾吗?他所做的一切,我们党内全部掌握,我们还准备培养,教育李友成为我们的新干部,为祖国建设出力,这一切,我们共产党人难道就不能用善心回报一次吗?”
一番耐心与善言说服并感动了督察员的态度,最后接受了王局长的返乡意见,王协一急速挥笔八个字“为民有功,解枷归农”。
母亲听完了情不自禁地说:“谢谢共产党,谢谢王局长”。立即将缝好的埋葬衣烧毁。后来父亲对我讲:“当一个人有实权在握时,一定要多做好事,做善事,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真是:做好人,身心正,魂梦安稳
行善事,天地知,鬼神敬钦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