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姨娘心怀愧疚与不安，好几次站在花园路口，好几次想拦在沈帷的面前，说一句对不起，可又好几次都拉不下脸去说那次？

或许都有，但又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夫人识大体，跟其它府里的当家主母不一样，她容得下妾室，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她很好，夫人真的很好的........”

“可是沈姑娘，我这心里头好疼啊。”

赵姨娘垂下眼帘，似哭又似笑地说：“我甚至，甚至都不知道在疼什么，就是特别难受。”

“你曾说同是笼中鸟，何必苦相争，赢了三分地，输则毁半生........我直到躺在产房的那一刻，才觉得自己真是博主人怜爱的宠物。”

“那生子药，是我费尽心思托人找的，是我，是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因为我母亲跟祖母前三胎都是女儿，我害怕，我怕........”

“你知道的，只要生个儿子，我在这侯府才有一席之地。”

“可最后我怀的是个男孩，可却是个死胎，你能不能告诉我，它是本来就是男孩.......还是，还是喝了生子药才成的男孩？”

沈帷听着最后这一番话，只觉得无力又可悲。

到了这个时候，是男是女这事，依旧是赵姨娘的心魔，是她过不去的关。

沈帷不想瞒着赵姨娘，也不想去撒善意的谎言，因为沈帷觉得有些东西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它本来就是男孩，不是生子药的问题。”

“生男生女，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你祖母跟母亲能决定的。”

“是男方决定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己的基因不争气，不要怪自己，你喝任何药都改变不了是男还是女的事实。”

是这样吗？

赵姨娘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帷。

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真诚、肯定、笃定。

她永远都忘不了母亲连生三个女儿时，全家所有的人都在骂母亲，骂母亲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尽是生一些赔钱货。

就连跟母亲同为一体的父亲，都在嫌弃母亲没用，甚至还动了再娶的念头.........

可现在。

沈帷告诉她，不是这样的，这一切怪不到女人身上，只能怪男人自己的基因不争气。

“呵。”赵姨娘闭上眼睛，绝望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终于明白，侯爷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了。”

“我，我都，都没有理由讨厌你了........沈帷，侯爷说得对，你跟这后宅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你勇敢，张扬，明艳，与众不同。”

“而我跟其它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板女子，没有灵魂，空有一副唯唯诺诺的皮囊，难怪吸引不了他。”

“我原先还不服，现在服了。”

房间内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连空气都是苦的。

沈帷望着毫无生机的赵姨娘。

忽然，

她放下了药碗，目光灼灼地看着死气沉沉的赵姨娘，

房间里，一人躺着，一人坐着。

两双眼睛就这么凭空对视，一张脸绽放出夺人的光芒，一张脸黯然无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刹，赵姨娘忽然看呆了。

她看见沈帷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看见沈帷说了一句话：“赵姨娘，那你想变成谢屿川喜欢的那种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