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临提着两个铁桶，在山道上飞奔，虽满头大汗，却仍有余力。这已是他今日第八次往返了，山上盛水的大缸早已满溢，可他却视若无睹，随意将水倒入缸中，而后再次下山。

偶尔在山中遇上其他道童，秦临虽照常打着招呼，却无往日那般客套言语的心情。日复一日，众道童见了，便觉他像疯了一般，沉迷在这自虐的修炼中无法自拔。看像秦临的眼神也如看疯子一般，但秦临并不在意。

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打水的地方变得越来越远，每日打水的次数却渐渐增多。他用这种残酷的训练方法打熬自己的身体，磨砺自己的心志。

虽然他知道这种训练对他摆脱绝境毫无意义，但在遭受毁灭般的打击后，他只能依靠这种自虐般的方式来保持冷静，不让内心的绝望满溢。

即使绝望，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暗地里，他通过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来获得太玄经的消息。

只剩一年的时间了，纵然希望渺茫，他也要拼尽全力，寻那一线生机。

在自虐般的训练中，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倏忽间，半年时光一闪而逝。

在这百余日的时光中，秦临竟长高了寸余，身体也越发地坚韧不拔，提着装满水的两个铁桶，在山道上可谓健步如飞。

因年龄已到，子机近日已着手准备“开山”的事宜了。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秦师弟，又怜悯秦师弟的遭遇，子机这几日变的更为健谈，每日晚上都要拉着秦临聊到半夜。

这一晚，两人依旧并肩躺着，子机如常开口道：“秦师弟，你这半年，不要命的修炼，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想想再过几日，我接下来的九年，每日要像你这般忍受折磨，我连逃跑的心都有了！”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要不换你来试试那血魔噬身的滋味？”

秦临心中腹诽，但口中却道：“吃苦只是一个习惯而已，头几日或许难受，等适应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况且，就算以后我想吃这苦，也没有机会了！”

子机沉默了半晌后，道：“难道玄虚仙师说的话，就不可更改了？”

“嗯？”听子机的语气，秦临不禁有些好奇。

子机缓缓道：“实际上，自从那天你被玄虚仙师勒令下山，我便留心有没有法子能让你留下来……不怕你笑话，我就觉得咱俩有缘，希望能在修仙界有你这个朋友……”

“……多谢你，子机师兄！”听到子机这番话，饶是秦临心志坚定，也不禁鼻子一酸。

尽管他的话语声不慎清晰，但那哽咽的尾音却让子机心中一暖，精神一振，续道：“哪里的话！咱俩既然有缘，就该互帮互助才是……欸，刚才说到哪了？”

“哦，对！我听宗门长辈说，宗门有个规矩，假如低辈弟子中有谁能够徒手爬上那玉虚峰顶，便能一跃成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就是只爬上半山腰，也能成为宗门的嫡系！”

闻言，秦临猛地坐了起来，低叫道：“当真？”

子机被他的强烈反应吓了一大跳，这时，也坐了起来：“俺的小侯爷，你不会真想去爬玉虚峰吧？那玉虚峰，高三十六万里，遥接上界，上面凶兽遍布，凶险异常，爬个十年八载，你也爬不到头！我说这个与你听，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宗门长辈还说，这规矩立着是专门害人来着，自立宗之日起，真去尝试的也不在少数，可能不半途而废，又活着下峰的，至今只有一人！”

“谁？”

“还能有谁！咱们太乙宗的第二代掌门，业已飞升的齐真仙师啊！据传，他花了十六年才攀到峰顶，在途中还得到了某位仙人的传承，因此功力大进。”

“啧啧啧，那时候，他老人家可是道尘界公认的天下第一！咱们太乙宗能够成为东方第一宗，也是仰仗他老人家……所以，宗门内很多仙师都在峰上辟有洞府，大概也是想沾点仙人的余泽吧。”

说完，却看到秦临眼中闪现的光芒，子机当即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而后扯着秦临的胳膊急道：“秦师弟，你可不能去做傻事啊！爬那玉虚峰可是九死……不，十死无生啊！”

“你莫着急，我们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宗门是否有类似的规矩，你可千万莫要冲动啊！”

后面子机所说的话，秦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有口无心地应和着，但他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只是，还需要一番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秦临表现的一如往常，毫无想要去攀登玉虚峰的迹象，彷佛那天晚上的冲动只是一时兴起。见状，子机也放下心来，并帮着秦临继续打探其他留山的方法。

时光须臾而过，终于到了子机去开山的日子。临别之际，子机抱着秦临，勉力挤出笑容，说道：“希望能在登仙台再见到你……”

登仙台，是太乙宗低辈弟子开山的地方，离秦临的住处相隔数百里山路。两人今日一别，之后恐怕再难相逢。

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但秦临心中却有一股暖意，因为在他心中，已将对方视为朋友，或许，还是至今唯一的一个……

秦临露出笑容，回应道：“若是见不到，那就等你以后修行有成，来人间界找我，那时，或许我已不记得你了，但你还是要送我灵药、仙丹，好让我长命百岁，享尽荣华。”

子机终是没忍住掉下泪来，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但终是离开了这个影响他一生的朋友。

看着子机的背影消失在这连绵的山道上，秦临抬起头，望着远方那直插云霄的玉虚峰，神情肃穆的说道：“现在，只有靠你了！”

第二天起，秦临再次改变了他的修炼方法，他不再每天数十趟的上下提水，而是提着两个装满水的铁桶，连赶几十里山路，跑到玉虚峰下，直到天黑，才赶回来。如此，消耗较以往更为巨大，秦临的体力也在一次次自虐般的修炼中得以飞速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