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于郭(外城)内的,士一层级的人。
于中午时,也逐渐发现都内城空,纷纷携妻带子,开始往镐京城东门逃窜,企图跟上奔洛的队伍。
这一批士人有粮草有兵器,遇到了少许戎兵,或杀戎或被杀,留下了一地尸体,却也大部分逃了出去。
而更下一层级的国人,
根本没有讯息渠道的他们,是作为城守的家人归家后,才开始收拾东西,和近邻一道,盲目地往城东逃去,
他们没有什么奔洛的念头,他们只知道,戎人在西门主攻,而城将破,西门必然是无法逃窜的,便只能往东门去寻一寻机会,
商女华颐便是最下层的这一批人,
纵然因行商走贾,其家中相对镐京国人更为殷实。
但其殷商遗族之身份,商贾之身份,
都使其在镐京城内的阶级层级中,位于国人之下。
其父亦早早被征兵至城墙上,
华颐也是听从其父安排,白日时都藏于地室中,才躲过征役。
至暮时,其地室门洞忽然被打开,
却是其父逃归。
商父虽非士子,但作为商人的一支,也从小识文断字。
自是知晓,地室内,可供他与商女藏得一时,
可如果犬戎不走了,镐京为犬戎所占,他和女儿在这地室内,却难以藏一世。
更何况,家中粮草、货物,也在几次征役中,或贿赂,或进献了,至于最后一次,虽不够使其免征役,
他也直接进献了出去,这才换得一个相对好的城守位置,才没死在那城墙之上。
所以他现在,家中余粮不多。
想要活,就必须趁着现在大乱,逃出城去。
归家后,商父首先叮嘱华颐换一身赭色粗麻男子衣衫,同时命其在脸上身上,涂抹锅灰,遮掩其秀丽,
而其自己,也是赶快换下了城守一套,穿上了最底层国人穿着的青色粗麻衣,
青色、赭色,为周代最低贱之人的衣服着色,
他希望能以此,来减轻些别人的注意,
随后携了些粮食,就带着商女华颐在小巷中朝东门穿行,
然还未到东门,其就自小巷中看到大批车马自中街驰过,其中还混杂着犬戎的中狼骑,
他隐隐开始有些不安,
可已行至此地,离家宅已经有一定距离,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硬着头皮穿梭在小巷内,继续朝东门赶去,
可再度穿梭两个巷子后,
他竟发现有大批和他穿着相似的国人,竟是逆着他的方向,疯狂朝他这面跑来,
惊疑不定的商父仗着力大,拽住了其中一个瘦弱女子。
然还不等他问询情况,
一个硕大的狼头,就出现在巷子的另一端。
安氏中兽体型庞大,仅仅是头宽,都超过半米。
所以在走车都不便的窄巷中,
只一戎一兽,就足以将整个巷口封死。
而其虽没有直接冲过来杀戮,却也不时以长矛洞穿其旁侧的周人,像是在封堵着巷口,且驱逐着众人。
“戎人已经封堵了东门,东门逃不得矣,试图冲关的都死了。大哥,我见汝亦是欲逃难之人,汝行行好,放过我吧。那戎人是只杀旁侧之周人,躲于屋中之人,他便不管了,大哥汝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我想找间屋子藏着。”
瘦弱女子见挣脱不开商父,一股脑儿地将所知讯息尽数道出,恳求着,其眼底血丝密布,已是有些歇斯底里,
商父松开了瘦弱女子,转身也拉着商女朝小巷另一头跑去,
然而跑的过程中,却首次有些茫然,有些不知该往何处,
屋内?
商人他是读过书的,自是知晓如若城内之人都躲于屋内,且房门紧锁,
那是在给戎人管理整个镐京城提供便利,
而等到戎人趁着这便利,彻底封锁城门,且划分劫掠区域后,
城内屋内之人,将尽为砧板上的鱼肉,
任人一轮又一轮地洗劫。
可,
他又能逃往何处呢?
蓦地,他想起了那条支流贯通了整个镐京城的沣水大河,
陆路走不通了,
水路,或许还有希望……
想通了这一点的商人,当即拉着商女钻入另一条巷子,朝印象中的河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