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更显得人间冷冷清清。

夜已经很深了，陈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的眼神坚毅而倔强，却又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凄凉，这种眼神和他小小的年纪极度不符，倒好像是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经历了万般的伤心失望才可拥有的一般。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虽然他紧咬牙关，但依然止不住泪水往下流。

陈平今年十三岁，今天小他两岁的妹妹被县里来的人给带走了，说是到县里的大老爷家里当丫鬟，每个月可以有两百文钱，这个差事是村东头的宋大娘给介绍的，为此父母亲还给宋大娘送去了一大篮子土鸡蛋。

陈平知道父母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欢喜，因为今天小妹被带走时，他看到母亲转过身去偷偷地抹眼泪，父亲也在村头的路口站了好久好久。

“哥，妹妹我可以赚钱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妹子还等你带我去京城开开眼界那!”陈平永远也忘不了小妹走时几步一回头的样子。

小妹的懂事让陈平心里既温暖又自责，他恨自己这个做哥哥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还因为读书让这个家庭债台高筑，不堪重负。

“没那种命呀，就别想着做天上的文曲星，早点弃学帮家里做点农活才是正经事。”想起白天宋大娘和乡邻们的话，陈平的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凄凉…

他知道父母也没入睡，因为父母睡在外间，他可以清晰地听到父亲来回翻身时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

再有一个月就是童试的时间了，可要想报名，必须给县丞大人交五两纹银的“报名费”，这可是平常百姓家里一年的开销，说是“报名费”，其实却是上贡的钱，都被县里当官的瓜分了。

他虽然书读的好，连续五年在学塾文比第一，可如今却因为交不起“报名费”，已经连续两年错过童试了。

父母这几个月东奔西走，现在连一小半都没凑够。想起父亲去借钱时一个劲儿地赔笑，说好话，陈平就心如刀绞！

其实在老树村，像陈平这样读不起书的孩子很多，大多都是读了一两年，稍微识几个字就弃读了，因为对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吃饱饭比读书更重要。

弃读不仅可以为家里节省一笔开销，而且家里也可以多个劳力，农村的孩子从小吃苦惯了，十来岁的孩子虽然干不了重活，却也能够给大人帮上不少忙。

陈平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也不是没想过弃读给父母帮忙，何况他还是家里的老大，更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负担。

可他从小看父母整天忙忙碌碌，一辈子吃苦，到头来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温饱都混不上，他一想到弃读后将在泥土地里度过这样的一生，就充满了绝望。

这样的一生绝对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一丝的希望，还会世世代代传下去。

他实在是不甘心，读书，真的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决定了，一向心细的他发现父母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真的怕父母撑不下去了……

他真的站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可除了弃读，他却又偏偏没有第二种选择。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平朦朦胧胧听到父母说话的声音。

“他娘，今天你去孩儿他舅家里，怎么说了？就剩一个月时间了，再凑不到银子今年怕是又不及了！”父亲说话带着深深的无奈。

“嘘，你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了！”母亲急忙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