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合理得太巧了些。
她在脑子重新过了一遍符裕的描述,忽然意识到,他是以“穿戴得整洁”来形容张戊的,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所以说,倘若程氏之死当真乃张戊所为,他的衣物上,合该要溅到血污的?”
符裕不免暗暗地松了口气,心说不愧是罗节级推荐的人选,的确不同凡响。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假若他与徐孔目并非是在讨论此案隐情,就凭自己刚刚对一位未婚闺娘所说那番话,便是挨上两个耳光,也不算过分。
于是他自觉地略过了程氏死状的另一些异常,飞快将重心移到张戊身上来。
“没错,”详断官微微颔首,肯定了徐海榴的疑惑,并进一步论证道,“除此之外,另有一铁证,能明确张戊并非自尽身亡。”
符裕仰起面孔,右手食指从自己左耳后斜下划至喉头,再向上至右耳后,向徐海榴演示道:“自经之人,因其体重悬坠,绳索绷直,所留痕迹便作此状。但张戊颈上却有两处勒痕,一处即是如此,另一处则与颈纹平齐,且二者淤血之色一般无二。”
她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火折子的微光下,男子纤长的颈子泛满莹白,线条顺着喉骨陡然凸起,随后凹进衣领与阴影之内。
联想到绳索横在其间、勒出痕迹的场景,徐海榴不由得强制自己移开了眼。
……所以说,是有那么一个人,和张戊差不多身量,也可能稍高一点儿,站在他身后,用绳子把他勒到无力挣扎,然后再挂到房梁上去的。
因为挂上去的时候,张戊还没断气儿,所以还能留下淤血程度近似的痕迹。
再联想到那瓶不该出现在八作司之外的猛火油,她顿时又开始牙痛了。
常言道“三人成虎”,桃色不过是遮在尸首上的障眼法,只需左邻右舍被此等花哨玩意儿满足了恶趣,来回嚼上几天的舌头,这障眼法自然便会化作市井传言中的“确凿”,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来细究背后的隐情。
当然,似符详断这般超脱事外的“好事之徒”,并不能算在其内。
常言道“当局称迷,傍观见审”,但实际上,即便与事态全无关系,似这般风言风语当中,谈论者也很难做到不以一己之见去妄加揣测。
到底是出于何等缘由,符详断才得以抛开常人的眼界,毫无嫌恶却也对死者毫无怜悯地审视此事呢?
不如说,就连她这个活人,他也是漠然旁观着的。
徐海榴长长出吐了一口凉气,后脊森森发寒,竟不知真凶和符裕哪个更可怕一点:“既然如此,详断为何不在复核时指明?”
符裕摇了摇头:“我若登时戳穿,他们大可再杀一人,伪装成自杀模样,并伪造遗书,推作是与程氏私通之人良心不安,因此自尽。两案并立互补之下,拿不出别的证据,审刑院便只会维持原判……”
更要紧的是,一旦打草惊蛇,再想查点别的什么可就难了。
还没等他说完,徐海榴突然跳将起来,摁住他脑袋便往灶台的方向一扑——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精薄铁片嗖的一下飞出来,径直穿过符裕方才站立之处,深深扎进了夯土墙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