庑廊深处，少年打起最后一间閤子的竹帘，笑道：“这间是专门留给大主顾的，那些个常来的札客、撒暂都知晓，这间里的客人不可擅自打扰，二位意下如何？”

徐海榴看向符裕，见符裕矜持地点了点头，她便将他让到贵客位处，自己坐了主人席。

等那少年亲自摆上錾银餐具、退出閤子，这位详断官方才开了口：“徐孔目同这店家，倒是很熟悉。”

“符大官人要寻方便，那自然得安排在熟悉之处。”事已至此，徐海榴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压低声音道，“此店惯来外借场地，再从于店内谈拢的‘买卖’里抽份子。周全归周全，倒也不能说是万全，有甚失礼之处，还请大官人担待则个。”

嗯，不唤他详断官，改唤做大官人了，符裕觉得她警惕得有趣，趁机问道：“那么，孔目平日里做的是何等买卖，才能与这么多人熟悉？”

打听她的底细，徐海榴尚能理解，可符裕如此发问，她却搞不太懂：“这么多人？”

“对。”他索性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么多人，都情愿白白为孔目出力，难不成，这也是买卖的一种？”

听到如此憨直的问题，再加上他求知的目光太过灼灼，徐海榴惊诧到愣了一瞬。

随后她发现，这位居然不是在说玩笑话，只好试图与他解释一二：“应当算不得‘买卖’罢……人情嘛，有来有往，有欠有还。昨日我与人方便，今日便有人与我方便，形似买卖，却不能以钱财来衡量。”

符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孔目救了我，我便欠孔目人情。”

尽管他话是这么说的，可徐海榴却不敢应：“哈哈，大官人说笑了，钱货两讫之事，怎么好再与您讨要人情。”

符裕继续思索：“如此，倘若我私下将店家抽走的份子补给孔目，算不算孔目欠我人情？”

一句话听得徐海榴心里直突突。

不应吧，好像不是那回事儿；应下吧，不知道姓符的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的时候，只听閤子外一声“叨扰”，先前那个少年打起帘子，爊羊肉、批切羊头、羊尾茄子馒头、冻鳜鱼冷淘面、麻辣爊豆腐……大抵是见符裕气度不凡，店家净拣了好菜来上，各色佳肴、果子盛在银器里，便这么一盏盏端了进来。

她麻木地掂量着自己腰袱里的铜板，怎么掂都感觉不太够。

虽然谈“买卖”时的酒菜一贯是由主顾来会钞，来的时候符裕也说了他“请客”，但她有预感，这位详断官不像是会带钱出来的人，到最后，别是自己刚得的那一吊大钱没保住，且另要搭进去不少。

实在不行，一会儿请店家通融通融，先打个白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