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珊:“你的病怎么样?”
连升:“大好了,谢老前辈惦记。”
张瑞珊端详着连升:“连爷,看你的气色不像是有病,倒像是鞍马劳顿的疲惫之态,不过心情不错。”
连升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以为钰福向张瑞珊说了什么暗暗瞪了钰福一眼。
张瑞珊:“坐吧,咱们一起把眼下的事……”
外面忽然传来院门的敲击声。
钰福刚要向外走女佣冯妈跑过去开了门。
连升愕然看到万寿生走进了院子并向着上房走来,他连忙道:“老前辈,这是我的一个本家从乡下来找我,八成是有什么急事,我去瞧瞧。”
“表哥!”万寿生上前迎住了走出上房的连升。
连升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表嫂把地址告诉我的,表哥,事情不好,那个陆满屯被放出狱了!”
“为什么?”连升心里一惊!
“衙门的人说,陆满屯宁死不招,他们认为光凭一枚顶针,而且看见他们苟且的田贵媳妇又不肯出堂作证,实在无法认定他就是真凶……表哥,再劳烦你一趟吧。”万寿生苦苦哀求。
连升只好又压低声音:“你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办完了这边的事儿回家再细讲。”
万寿生只好转身离去。
走进屋内连升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还是挂了相儿。
张瑞珊:“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连升:“想必钰福都和您讲了……”
钰福:“连兄,我只是说你病了,别的什么也没讲。”
张瑞珊自嘲地一笑:“我只怨自己打了眼把你们二位当体己,你们还真的有事瞒着我,钰福,你……”
钰福忙跪倒:“师爷别误会,不是我要瞒您,是怕您知道了埋怨我连升大哥。”
连升:“老前辈,您听我说,我老家那边出了档子事儿,实在不敢劳烦您走那么多的山路,所以就独自回去了一趟。”
张瑞珊:“既不想让我知道就不必讲了……”
连升连忙道:“不不,这件事还非老前辈指点不可了。”他惭愧地叹了口气:“现如今我才知道,我这探访的功力差得实在太远了。”
女佣冯妈收拾掉摔碎的茶碗又为张瑞珊上了新茶。
连升:“老前辈,您听我细讲。”接下来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一阵沉默。
张瑞珊呷了一口茶:“我若是那里的属地官员案子也会是这样判的,就凭你说的那点证据就能断人生死?那岂不成了草菅人命!”
连升不敢反驳唯有点头。
张瑞珊:“不过你的所思所想条分缕析我是赞成的,只是探访的还不到火候儿,身为探员拿出的证据不但要让堂官认可也要让人犯心服,这样才不会闹出差错。”
连升:“前辈说的是。”
张瑞珊沉吟了半晌:“唉,五岁的孩子成了干尸也实在可怜,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随你走一遭吧。”
连升喜出望外:“谢老前辈。”
钰福:“师爷,这边的事情……”
“你们两个先随我走一遭。”张瑞珊道。
钰福问:“去哪里?”
张瑞珊已然起身向外走去。
车马进了西单无量大人胡同的一个宅门前。
“钰福,就是这里吗?”
“报馆讲的就是这个地址。”
三人下了车向内走。
这栋宅子虽然洁净、雅致,但却是个住了几户人家的杂院。
“报馆说田主笔住的是西房。”钰福道。
走到西房前见房门落了锁。
一位老妇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你们是找田家吗?”
钰福:“是啊。”
老妇:“田先生去上海公干了,田夫人常常在外面打牌很少回来,你们改日再来吧。”
三个人出了院门。
张瑞珊对连升道“连爷,明天下午你到我那里去……”
连升忙道:“自从和老前辈相识您就一口一个连爷的叫我,是连升不知趣竟然就应了,往后您就直呼其名吧。”
张瑞珊笑了:“张爷李爷赵爷只不过是个官称儿而已,既然你说了我就称你个连升老弟吧。”
连升:“好,好。”
张瑞珊:“连升老弟,你切记租好一辆车马,做做回老家的准备,倘若没有别的事情羁绊咱们后天起早上路。”说罢上了马车。
看着车马远去钰福笑问:“哥哥心里真的服了吗?”
连升:“唉,服与不服看看这一遭吧。”
第二天上午。
张瑞珊来到了赵智庵侍郎的府邸。
这位赵智庵就是清末民初的那位名人赵秉钧,(字智庵)后曾做过民国总理,在其政治生涯中一度被袁世凯任命掌控天津警务,在他手里仅用三两年时间天津就建成了一套极具成效的警察体系,靠着这套警察体系,原本混乱不堪的直隶地界,迅速恢复了太平秩序,当时的报纸赞誉说,“有六个月不见盗窃者,西人亦叹服”调任京城任军机大臣后又受袁世凯之命在京城创设巡警部,在天津期间张瑞珊就是他手下的探员,立功无数,所以这次见面也算是重逢。
双方寒暄落座。
“瑞珊,一别数年,你还是这样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实在难得。”
“哪里,大人离任之后卑职就离开了警界,只是舍不下探员这一行才为巡警总厅做了参事,混饭而已。”
赵侍郎道:“咱们言归正传,你知道自五大臣前门车站遇袭朝廷便成立了巡警部,巡警部设置了警政司、警法司、警保司、警学司、警务司,五司十六科实在是过于繁杂,皇上设立巡警部的要义是治安,如今匪盗横行,命案层出,刑探访查实为重中之重所以才成立了BJ探访局,但谁来主事实在是人才难得啊,于是我就想到了你,我调阅过你近年来经手的那些大案奇案,的确当得中国福尔摩斯的威名,所以才想请你出山……”
“承蒙大人如此高抬卑职,只是卑职年事已高难当大任,不过无论探访局遇到什么疑案卑职定会义不容辞,请大人见谅。”说着起身拱手致谢。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为其难了,对于如何办好探访局你有什么高见吗?”
张瑞珊道:“这些年来各个衙门虽然没有探访局但是探员的事情还是有人来做的,卑职以为这一行有四难。”
“哪四难?”
“其一,资费不足,各衙门均无专款。其二,一地一官,特别是涉及租界都需文函照会往来手续繁复罪犯难免闻风脱逃。其三,京师府邸巨宅星列,罪犯往往各有来头,只有任其逍遥法外。其四,主管地方以境内安宁为政绩,遇有窝犯常会打草惊蛇使其逃走,免得负有地方不靖之责。”
赵侍郎连连点头:“你讲得句句在理,我会想想办法多加改良。”
张瑞珊趁机道:“卑职接朋友所托欲到怀柔去查件凶案,但那里属于直隶管辖,大人能否知会他们给卑职提供些方便?”
“这个不难。”
张瑞珊见赵侍郎端起茶碗知是送客的意思忙起身告辞。
过了晌午,钰福刚进皮库胡同就遇到《京话日报》派来的人,他接过一大沓报纸来到了上房。
张瑞珊指着那沓报纸:“这《京话日报》你每日可看?”
钰福摇头。
张瑞珊:“记得我跟你讲过,要将侦探一行做至精道,眼观、耳听、鼻嗅,强记的功夫样样不能缺少,还说了一样……”
钰福:“广闻博见。”
张瑞珊点头:“广闻博见是最要紧的,倘若连京内的报纸都不曾浏览只凭着串街巷、泡茶馆听些市井之言那可是远远不够的,书、报、两样断不可缺。”
钰福连声应诺。
“特别是这《京话日报》只要有余空我是期期必看的,我让他们把田主笔所写的文章收集在一起拿过来,你能猜到用意吗?”
钰福想了想:“街谈巷议都对这张报纸赞赏有加,记得侦办春阿氏一案时有人就对我说‘这《京话日报》可是了不得,哪怕王爷中堂有点子不是它都敢说,真比都察院的御史都透着霸道’,我猜着师爷是想看看他的文章评述得罪了哪些人,或许能从那些人之中找到谋杀田主笔的凶手。”
张瑞珊点头赞许:“我还真没错看了你,是块做探员的好料!”
钰福笑了:“谢师爷夸奖。”
张瑞珊:“明天我就要随连升前往他的老家了,你要做的是从这些报中拾贝找出有用的线索一一记下,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