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
“嗯哼,是这个理儿。”
魏巍突然跑动起来,带动的劲风将周围杂草清扫出一片圆形的空地,作为两人交手的范围。
刘一手同样放开手脚,境界修为毫无遮掩地宣泄而出。
若是有神人掌观山河,就能够看见他们二人如黑夜中的萤火般突兀。
两人再无言语,只是相向前冲,两拳同时相撞,然后各退五丈。炸裂的气爆比之暴雨天的狂风还要剧烈,将周围的树吹得沙沙作响。
还未等刘一手身形站定,魏巍已经朝其奔袭而去。刘一手在后退途中用左脚脚尖摩擦地面,右腿向前伸直,挡住了魏巍递出的第二拳,以右腿发麻的代价换来拉开距离重整旗鼓的机会。
魏巍哈哈大笑,又见到一个能够挡下自己一拳的同辈了,大喊一声:“痛快!”
他跟随师父游走人皇域,从人皇城出发,如今已是走过了大周和大秦两王朝,其间挑战各大宗门,武者修士皆不忌,但能够与他交手一二的同辈,不过两手十指之数。
真正算得上是在切磋的,暂时只有白马寺的佛子、白云观的道子和人皇城剑宗那个剑痴三人,就连龙虎山上号称千年以降天赋最高的小天师,都还差了一线。
刘新柳也是如此,眼睛里神采奕奕,除了演的那场与洪当关对轰一拳的戏以外,他也没有遇到过能够酣畅淋漓打过一场的同辈。
纵然是当下面对已得拳法真意的魏巍,刘新柳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即便他知道魏巍在还未踏入走江境之前,一定是世间最强登堂境。
因为再过不久,他也会是当下世间最强登堂境!
刘一手一肘撞向魏巍,吼道:“再来!”
魏巍如同铁骑凿阵,递出毫无偏移的一拳,直取刘新柳的胸膛。刘新柳手肘断去前冲势头,双手变招紧握成锤,身后一道天雷劈下,他的拳锤也同样朝着魏巍的头顶凿下。
刘新柳身后的地面被穿透的拳劲轰出一条沟渠,魏巍脚下的平地也以他为中心凹陷下去!
两人以伤换伤,各自心中凛然,躲避即输。
刘新柳的拳锤势如千斤坠,砸得魏巍花了两个呼吸才清明过来,使劲摇晃了两下脑袋,眼前仍是有些天旋地转,这是他从武帝城出来挑战天下天骄后挨的最重一次伤。
换做是半步走江境的黄岐谷,早已被锤成一滩肉了。
刘新柳则吐出一口浊血,看似吃亏,其实小赚,而后更是得寸进尺,想要将优势继续拉大,他趁魏巍五感还未平衡,又是一腿踢向他的脑袋。
魏巍感觉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耳边有疾风呼啸,他双脚扎根地面,立即抬臂挡在脑侧,下一刻就有一股势大力沉的劲道传遍全身。虽然他被刘新柳这一记鞭腿打退,但途中也还了刘新柳一拳。
刘新柳顾不得散去腹部的拳劲,欺身而上,拳如雨落,锁住了对方躲闪的空间,不给魏巍一点喘息的机会。
但是这密不透风的拳势,看着是让魏巍只可被动防守,其实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少真实伤害。
突然,魏巍双臂一轻,刘新柳已经是停下了攻势,伸手指了指魏巍脚下。
魏巍朝下定睛一看,右脚已经有一半滑出了边界。
即便他双脚扎根,也仍是在荒地上滑出两道痕迹。
他脸色难看,战战兢兢地看向北方,耳边响起一声冷哼,在魏巍听来,却是比那天雷还要惊人。
“咱...咱们三局两胜!成...成不?”魏巍一脸苦闷地看向刘一手,眼睛里满是对人间的不舍,好像刘一手不答应,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刘一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着调了,没想到这货比他更甚。
大道之争,只是不分生死的切磋也就算了,居然还三局两胜。
刘新柳摆出一个古朴拳架,朝魏巍勾了勾手指,“这次可别再放水了。”
他眼睛眨了一下,同时猛然向前递出一拳,正好迎上魏巍以为抓住刘新柳破绽而打出的拳头,两人皆未后退一步。
魏巍想要以牙还牙,右手手掌作刀劈砍向刘新柳的脖子,不料被刘新柳抬起的手臂阻挡下来,而且他的右手还被刘新柳一把握住,扯了过去。
魏巍没有理会被握住的右手臂,左手向下拍去,将刘新柳踢向自己腹部的膝盖压下。
这一回合,两人均未大开大合,一拳一腿都精打细算,一招一式只追求最小的变招应对空间。
刘新柳看出上一回合是魏巍托大,有些轻敌,而这一回合,面对认真起来的魏巍,面对这个闻名大夏的武帝城女武帝的唯一嫡传弟子,他的短板就愈发明显。
魏巍不仅有完全不输他的武道天赋,而且还有系统且正统的武学传承,以及四处挑战天下同辈的丰富实战经验。除此之外,魏巍在此之前从未在同境之争中输过一场,力压两州天骄积攒的无敌之势,让刘新柳感觉到,自己无形间在魏巍面前失了几分气势。
刘新柳自知不敌,思虑一多,出手便犹豫起来,大破绽虽无,但小瑕疵不断。他直直递出一拳,只见魏巍右手前探,将其手臂架起,而后又如同一条滑腻的蟒蛇,顺着刘新柳的手臂逼近。
刘新柳暗道不好,但此时抽手已经来不及,胳膊转瞬就被魏巍锁住。他左手虚握成爪,一爪擒向魏巍,希望能逼迫其松手退去。
魏巍并未如刘新柳所愿,身法滑溜,竟是紧紧贴着刘新柳,不管他如何递拳,魏巍都能贴着他的拳头躲闪,就连能击碎巨石的拳劲也被他一一躲去。
最终,刘新柳众多小瑕疵汇聚成一个大破绽,应对不及,魏巍掌刀劈来,指尖触碰到他的脖颈,他只得开口说出“我认输”。
两人各自向后退出五丈,三局两胜,还差一场。
本来已经踏入登堂境的刘新柳,体内真气可以一道接一道,无需刻意换上一口新气,但毕竟未达走江境,一气便有盛衰之分,所以他为了让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状态,重新提起一口新鲜真气。
自降境界到登堂境的魏巍也同样换上了一口新鲜真气。
蓄势待发。
刘新柳伸出左手,手掌指尖对着魏巍,右手握拳轻点一下太阳穴,竖立在脑袋右侧,随着他的身体重心下沉,地面被压出一个深坑。
这是他那便宜师父唯一教与他的一招拳法,名叫“开山”。
年幼的刘新柳识字不全,曾特意问过师父,这个“开山”是不是与那开山境的“开山”是一样的写法,当时那便宜师父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说道:“这个‘开山’,就是开山境的‘开山’”。
后来刘新柳想起师父当时的神情,才知道有个词可以准确形容,那就是自豪。
他要用师父教他的拳法,来结束这场大道之争。
巍巍高山阻挡,我自一拳开山!
魏巍神情严肃,之前即便刘新柳可以算得上与他平分秋色,但他其实在内心里并未真正重视起刘新柳。
他有着作为女武帝唯一嫡传弟子的骄傲。
此时他却收起了那份游刃有余的心境,当刘新柳摆出那副拳架时,身上流淌出丝毫不逊他的拳意。在那一拳面前,他的无敌之势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魏巍也摆出一个古朴拳架,也是他师父教与他的拳,甚至在与佛子和道子交手的时候,他都没有将这张底牌亮出来。
终于,两人同时一步迈出,同时递出拳头!
厚重的雨幕像是被人撩起一般,在这一片空间里被清空。
原先魏巍画好的圆形区域,被四散开来的拳劲再度扩张了十丈有余,周围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
尘烟散去,魏巍依旧站立,而刘新柳已经躺地不起。
刘新柳强行吊住一口气,想开口说话,但只感觉眼皮在打架,嘴巴已经张不开来。这场架打得太累了,这个活接的有些亏啊,事情过后得叫那个男的多付点钱。
魏巍气息有些紊乱,头上流淌下一股温热的鲜血,咧起嘴角,笑道:“今天过后,你就是我魏巍的朋友了!”
魏巍直起身,哈哈大笑,转身走进雨幕里,“大道如此之宽,邀友同行,快哉乐哉!”
刘新柳闭上眼睛,呼噜震天,在磅礴大雨中睡着了。
数百里之外,一座山之巅,一个高挑女子顶天立地,风雨皆避让,她的身旁还蹲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蹲着的男子看完两个晚辈的切磋,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饮了两口,嘴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想要仰天长啸,说一些豪言壮语,但最后只是憋出一句,“刘新柳,你小子,真没给老子丢脸!”
高挑女子瞥了一眼男子的得意模样,忍不住刺道:“那孩子的开山拳,可比你有气势得多,难不成他才是你家老祖的子嗣,你是捡来的?”
男子并不生气,反倒更为开心,又是豪饮一口,“老子的徒弟,比老子厉害,那不是天经地义?哈哈哈哈!”
女子没有再言语,虽然她很想询问男子,将如此有天赋的弟子放养的原因,但毕竟是人家的自家事,即便以他俩的关系,男子会毫无芥蒂地跟她解释,她也不想过多掺和。
女子从山巅一步踏出。
魏巍在雨幕中走出几步,脚步踉跄险些摔倒,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高挑女子一把拎起,没有理睬魏巍的嘿嘿傻笑,一跃而起,往南而去。
男子也跟着跃下山巅,转瞬来到躺倒在地的刘新柳身旁蹲下,手指轻点刘新柳的眉心,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没过多久,刘新柳就苏醒过来,匆忙坐起身,四处张望。
虽然他才睡过去没一会儿,但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当年那个便宜师父回来了,带着他四处游历,还跟他说,如今的他让师父很骄傲,比家里有个以开山拳开辟出武道开山境的老祖还让他骄傲。
梦里的刘新柳不屑地‘嘁’了一声,师父又在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