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上,和演并没有打断祁弘这种机械式的播报介绍,反而像个垂钓的老手般,用敏锐的眼睛来挑选着自己的猎物。
步至堂门,祁弘面对和演抱拳道:“和刺史,这就是我幽州境内的所有胡部首领了。”
谁料和演脸上此刻笑意瞬间全无,起身摔杯骂道:“好你个小小主簿,居然敢欺瞒本官!
按朝廷礼记,上下尊卑有别,尔怎只顾亲疏,而不顾法令呢?”
不明所以的祁弘赶忙跪下请罪,嘴上却是不饶道:“卑将知错,但不知和刺史所言为何?
弘只顾亲疏,不顾礼记这话又从何说起,欺瞒更是无稽之谈。
公若不信,可问堂上诸官,弘所言若有半分差池,甘愿受罚!”
“祁主簿讲的句句属实,我可为证。”
“没错啊。”
眼见堂内各处援声,和演丝毫不惧,负手肃言道:“朝廷礼记,有官身者在前,无官身者在后,贵爵在前,无爵在后。
幽州诸部中,唯有慕容部首领慕容廆官至鲜卑都督,乃朝廷承认的在场诸胡之长。
尔一个个小小主簿又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将慕容部放置在第三,而将务勿尘、苏恕延等亲眷胡部放至一二,朝廷礼记在尔等眼中,就不如这亲眷乎!”
闻言祁弘显然有些心乱,亲疏有别不假,但他忘了这不是王府家宴,而是刺史官宴。
刺史代表的可是朝廷,该如何做法规上写的明明白白,无人为隐,自然就是大逆不道。
祁弘此时只能哀叹王俊此刻不是刺史,俯首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滴,颗颗跌落地板,摔成八瓣。
场中众人此刻也再无一人替其开脱,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不然堂内胡部如何威慑。
和演又继续道:“若朝廷礼记偶尔不查,倒也说的过去,你不是礼官,身为军中主簿,忘了也就忘了,本官宽厚,看在彭祖兄的面子上,至多择机申饬一番。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心存欺瞒长官之心,又行那遮掩同僚之实。
这幽州胡部中,最贵者乃燕公,就算宇文公远在饶乐水王庭不能亲至,但其世子宇文坚尚在蓟城,你一不设案款待,二不请人入宴,究竟是何居心?
为了遮掩宇文部上堂,居然行蒙蔽上官之举,本官就算涵养再高,也绝不容你这贼!”
说着和演径直奔身旁的护卫甲士而去,竟是要抽剑刺死祁弘。
此刻被逼到墙角的便是王俊了,救必然要承认祁弘所犯的过错,作为上官一个失察在所难免。
不救,岂不是损失手下得力干将。
众目睽睽之下,其实王俊并没有选择,不保祁弘,今后谁再敢替他卖命。
王俊使眼色让甲士将和演困住,沉声道:“依老夫看,祁弘忘记朝廷礼记为实,不尊燕公此事不实。
那宇文坚此时就在我府上读书,这孩子比我家那几个勤奋多了,日日书不离手。
此次未能来,怕是知道自己秘书郎身份不够,这才未来。
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谁又愿意似老夫这般承蒙祖荫呢?
心气啊都高着呢。
和兄既然想见宇文坚,那便唤人叫过来便是,何必动怒呢?”
和演收了抽剑的手,转身笑道:“原来实情是如此,那便依彭祖兄所言。”
忍着心里恶心的王俊继续吩咐道:“来人,替燕公布案,去请燕世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