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李泌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无论是治理地方的本事,还是济世安民的志向,他都远不如李长安。
他尚且纠结自己的心思,李长安却已经心思澄澈,意念通达。
他弗如远甚。
说完后又忍不住问李长安:“臣斗胆问,公主比之臣尚且小六岁,这样好的税法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哦,这个呀。”李长安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拉出了自己的挡箭牌。
“乃恩师所授,非我一人之功。”
李泌疑惑:“张荆州?我与张荆州相?识多年……”
他怎么不知道张九龄还会这个?依照张九龄的脾气,要是他知道更?适合大唐的税法,他在任相?期间定然会试着实施,旁人畏惧世家权贵,张九龄的脾气可不会怕这些。
“我还有其他老师。”李长安道。
她跟着张九龄学治理地方加上继承他的政治资产,跟着沈初学史,跟着颜真卿学字,跟着李白学剑,未来还打算找杜甫学诗,虽然她在文学创作上资质平平不一定能学会吧……
也不知道杜甫愿不愿意给她当挂名老师,毕竟她对杜甫在诗坛上的地位毫无威胁但是轻轻松松就能让杜甫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李泌闻言目露向往,他憧憬道:“若日后有幸能得见公主之师,泌定要前?往拜见。”
“泌若想学公主之道,该从何学起呢?”李泌躬身询问李长安。
终究还是为国?为民的志向压过了世家子弟为家族谋私利的私心。
李泌想做贤臣而非奸臣。
李长安并不惊讶李泌的选择。
如果?李泌只是一个为家族谋利益的聪明人,那他在历史上也不会被多次贬谪。他曾写诗嘲讽唐玄宗的宠臣安禄山和杨国?忠,他曾得罪过唐肃宗时掌权的宦官李辅国?,他又被唐代宗时的权臣元载排挤。
一个聪明人,却屡屡得罪奸臣,那只能说明这个聪明人和奸臣所行之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长安越看李泌越满意,这样的人才合该入她麾下才对。
“你若当真想参悟此道,我教你一个办法。”李长安对自己未来的臣子毫不藏私。
李泌洗耳恭听。
“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在民间活动,不要用任何贵族特权。你自己种田或做工养活你自己,你自己缴纳每年的税赋,遇到委屈也不可亮明身份,只能以?百姓的身份去处理。”李长安道。
不亲身体验就永远不会感同身受,出生就衔着金汤勺的世家子弟如何能理解饥一顿饱一顿百姓的不容易呢?
历史上的李泌即便没有经过磨砺依然凭借他自己的能力稳固了时局,被贬至地方也治理好了一方百姓。是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他的上限,而不是他的天?资限制了他的上限。
李长安也很期待浴火重?生的李泌对她献上忠诚的那一天?。
李泌严肃道:“泌受教。我这就辞官……”
“等?等?,你现在就要辞官?”李长安睁大了眼睛。
你要是辞官了,谁来给我干活?难道我还能指望孟浩然吗?
“其实不急在一时,玉溪县你就不管了吗,做事得有始有终吧。”李长安控诉道。
李泌显然没能领会李长安话中的深意,他眨眨眼:“玉溪县中最碍事的豪强已经除去,所余之民皆是顺民,谁来做县令只要略有手段都能按部?就班将玉溪县治理好,并不是非我不可。”
可我上哪去找愿意一个人干两个县的活,还毫无怨言的工具人啊。
李长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再三劝阻李泌:“万一朝廷所派遣的新县令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呢?要我说,李郎君还是再多待两年好。”
“公主在此,难道还能有贪官敢鱼肉百姓吗?”李泌惊讶道。
李长安轻咳两声:“在荆州,我非公主,只是李二十九娘。”
她跟李隆基报备的,可还是她来荆州道观抄经呢。
好在李泌也只是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笑道:“公主若有心仪人选,某可代为推荐其为下任玉溪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