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叶二娘说这么多是想唤醒她的良心吗?’
‘她已经被异化了,我的嘴又不曾在佛前开过光,没有普度众生的功效。’
233不解道:‘那你还浪费时间说教。’
‘不是说教,是刺激她!让她难受,最好能气死。’
李想叹了口气道:‘道德和理智让我没办法把虚竹杀了,给叶二娘助助兴,现在能做的就是用她在乎的东西刺一刺她。’
‘你不怕刺激太大,她不愿意把孩子的藏骨地告诉你了?!’
‘她不敢,因为我握着她最在意的人的秘密。’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和玄慈老秃驴的事情散播出去。”李想桀桀桀笑了两声,发现自己不适合坏人的这种笑法,太费嗓子了。
然而在叶二娘眼中李想的可怕程度远超四大恶人的老大。
天色渐黑,气温下降,山里起了雾气。
李想和婆婆煮了饭,老伯正在把院子里的草药收回屋里。小院门外响起了独轮车走在土路上,碾压泥土和石块的声音。
“公子,我们回来了。”
孙五推着独轮车,车上坐着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蓝羽,花儿走在一旁虚扶着她娘。
花儿现在百毒不侵,是唯一能碰触她娘还不被毒倒的人。
“这以后就是你娘的碗筷,记得不要和其他人的混了。”
吃饭时李想递给花儿一套很有特色的碗筷,上面各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和一只盘踞起来的蛇,蝎子的前肢上还夹了一只小虫,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了。
李想跟花儿解释蓝羽现在的情况需要独自用餐,碰触过的东西需要及时销毁或单独储存,不能让其他人沾染。
“她现在浑身带毒,摸过的东西也带毒。像个巨大的、靠皮肤接触传染的病原体。”
花儿听不懂病原体是什么,但她知道李想是在保护她娘,也是在保护其他人。
“好的,我听哥哥的。哥哥总不会害我。”
花儿给她娘盛了粥,又夹了菜,“爷,奶,我去和我娘吃饭了。”
“去吧,去吧。”
老婆婆露出个没牙的笑,她和老伴儿都老了,眼睛也要瞎了,要是花儿她娘回来,她也算有个依靠。不然,这么小个女孩子要怎么活呢。
等花儿给蓝羽喂完饭,又单独清洗了她娘的碗筷,踩着凳子放到高处才又回到主屋。
李想告诉她,他没有告诉老两口花儿要和他们一起走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你亲自告诉他们的好。”
“嗯。”
花儿大大方方的告诉爷奶,她要和妈妈去接弟弟的尸骨,又道:“爷,奶,等阿妈找到弟弟的尸骨,我们就回来。”
“哎,好。”
老婆婆也说:“落叶归根好啊,虽然你爹去了县城,但老家还是这儿。孩子找回来安葬在这里,也有族人看着。不怕被人刨了坟。”
“你娘不容易,她现在这样也是...也是被逼的。你别怕她。”
“老头子,你去把咱们制得药都拿来,明天送他们一起去镇上。把药换了钱,给花儿当路费。”
药贩子来村里收药会压价,自己卖到镇上得的钱多一些。
“爷,奶,你们走路不方便。我去过认识路的。明早我早些起床,跑着去...”
几人争执一场,花儿因为年龄原因被爷奶镇压,于是确定明天一早一起去镇上。花儿长了个心眼儿,爷奶这边正收拾着明天带出去卖的草药,她扭头跑去找了李想。
将爷奶要跟着出村的事说了,“他们不放心我,但他们年纪太大,上山下山太费力。”
她一张小脸皱起来,双手搓着显示着自己的急躁。
大人总是不听小孩的话,总不把她的意见当回事!
李想叫来孙五,“你身上可还有钱?”
“有的。还有五两银子,半串铜板。”孙五将身上的钱袋取下来交给李想。
小公子这是要查账吗?
李想没有拆开钱袋看,他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块约莫十两重的银锭子放在桌子上,与孙五的钱袋一起推了回去。
“花儿的爷奶要去县城卖药,给花儿换路费。他们年纪大了,出远门不方便。你过去用把他们的药材都买下来。不拘什么价格。”
孙五答应了一声揣着银钱就要走,又被李想喊住,“别说是我要买的,你就说是家里大人让买些当地特色。买回去当礼物显摆的。”
“好的公子。”
孙五乐颠颠的走了,给公子办事总不会亏了他自己的钱,而且还时常有补贴。
“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请你帮我说服爷奶,让我自己去镇上卖药换钱!”
她小脸红扑扑的,着急解释,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让李想误会她要坑他的钱。
“我只比你大两三岁,在他们眼中也是个不懂事,瞎胡慌的小孩子,他们不会听我的。孙五年轻力壮,手里又有钱,你爷奶多半会听他的。”
“爷奶的药不值那么多钱的,药贩子来村子收药时,一大袋晒干的药材才卖五百个铜钱。”花儿不想占李想的便宜,她觉得小哥哥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
“你帮我抓到了偷弟弟的坏人,还帮我借了车和衣服,接娘下山;娘之前还说让我拜你做义兄,可我...我只会采药,洗衣服,连饭都没你做的好吃...”
她深呼吸几次,终于鼓足勇气说:“我不配做你的妹妹,拜你做义兄就是在占你的便宜!”
花儿从小的生活经验和大人的教导告诉她,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占别人的便宜!
所以她不习惯别人的照顾和在意,甚至对于父母的冷淡也习以为常。
他人向自己散发善意和示好,她会觉得无所适从和内疚。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深深的‘不配得’感。
母亲被逼上山,是她第一次被抛弃;父亲和奶奶将她卖掉,是她第二次被抛弃;
为了不再被抛弃第三次,她背着比自己高的竹篓上山采药,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尽量让自己吃的更少些!爷奶的任何要求她都尽量去完成。
后来知道母亲没有走,她很高兴,心里又害怕又忐忑,为了维持住现状她更努力的采药,拼命学习制药的本领。
她心中有个小小的、隐秘的期望:只要自己能养活阿妈和爷奶,那她就不会再被抛弃了。她就能有个长久的、安全的家。
可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太大,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没办法弥补,这就让她又生出了一种不安和恐惧。
甚至是对自己深深的怀疑,是因为我不够好,是因为我不够努力,是因为我!所有错误都是因为我?
接阿妈下山时,她提起花儿中毒发烧,李想给她敷药的事,“找到你弟弟之后,你就拜他当你义兄!他虽然年纪小,本领高,但心肠却不错。”
“阿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要是能跟着他,也算有个依靠。”
每个人都把花儿当孩子,知道现在的世道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可她的父母并不把她放在心头爱着护着,还不自觉把重压放在她一个小孩儿身上。
甚至用这孩子的性命来威胁勒索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说的就是花儿的渣爹!)
花儿扣着手,拇指上的倒刺被拔掉,露出鲜嫩血红的皮肉。
‘这是孩子内心不安的表现。’233在一旁看着着急,‘你安慰一下她呀!何静求之前求你照顾妞妞,你不愿意。现在花儿...’
“花儿,我愿意当你的哥哥。”
李想摘下脖子上挂的镂空金锁,将它一分二,一半给了花儿。
“我没有父母了,但自己认了个很好的义父。这东西是朱煦姑姑给我装药丸子用的,送你一半。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花儿是个努力生活的好孩子,采药、制药的手艺也很好,你能当我妹妹是我的福气。你愿意吗?”
花儿被夸得脸红,将半个金锁拢在手心里,道:“愿意,愿意的。可...你不会吃亏吗?”
“怎么是吃亏呢?你可是我亲自选的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