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只穿了寝衣的顾长泽,他慵懒地躺在软榻上,面容上带着几分方病好的孱弱,屋内浓浓的药味呛鼻,寝居内摆足了炭火,将这还见冷的春三月烤得很是暖和。
谢瑶心中的怀疑打消了大半,只瞧他这样子也是知道当真发病了的。
那多半睡梦里的话他也不记得了吧。
谢瑶眼珠一转,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殿下可好些了?”
顾长泽看着她四处躲避的目光,垂下的眼睑里藏着几分笑意,面上一派温华地颔首。
“方才用了药,已经好多了,谢小姐请坐。”
谢瑶刚落座,又听见他问。
“孤方才昏迷的时候,未曾冒犯谢小姐吧?”
冒犯?
谢瑶顿时又站起来。
“殿下所指是什么?”
她自以为将那丝紧张藏得很好,但顾长泽只听她说话,便察觉到了她的紧绷。
他轻轻一笑,问道。
“如孤发病的时候,在外面抱着谢小姐一起倒在浅草上,这样的冒犯,没有了吧?”
谢瑶本都要忘了这一遭了,忽然被他提起,便又想起今晚,顾长泽抱着她一起倒下去的刹那,他身上炙热的温度和清雅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与她交缠。
到后来她进来给她擦拭冷汗,似乎现在身上还有那丝若有似无的青竹香。
谢瑶脸色有些微红,连声摇头。
“自然没有。”
顾长泽轻轻颔首,目光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又问。
“那旁的举止,也并无逾距吧?”
谢瑶垂着头,犹豫了一刻又闷声道。
“也没有。”
“那便好。”
顾长泽似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日多谢谢小姐搭救。”
谢瑶抿唇。
若说搭救……
“江公公说殿下这两日身子本就不大好,该在东宫好好养伤才是,怎么突然来了上林苑?”
她话中带了一分不明的试探,顾长泽只恍如不觉。
“孤已有三年未曾来过上林苑了,今年办得大,孤总想也看一看。”
“只是如此么?”
“那谢小姐想要什么答案?”
顾长泽看到她低垂下头时的纠结模样,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又问。
谢瑶顿时又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江臻的话多半是假的。
“西山的冯医仙那有孤的药,孤要传信往西山请他着人送来,烦请谢小姐将那边的宣纸和朱笔递过来。”
谢瑶闻言起身,拿起桌上的东西递给他,再度坐回原来的位置。
“孤长得很吓人么?”
顾长泽往宣纸上落笔,一边问她。
谢瑶自然不承认。
“没有。”
“既然不是,谢小姐坐得那般远做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
谢瑶:……
顾长泽自然不能吃了她,但她心中有事难言,看见他和那张椅子便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自然是不想坐过去的。
然而她不动,顾长泽却又催促。
“这朱笔用不成了,能烦请谢小姐将砚台带过来吗?”
谢瑶又捧了砚台过去。
“孤有些渴了,谢小姐能为孤倒盏茶吗?”
谢瑶再度倒了茶给他。
“孤方才吃了药身上还没力气,这砚台一个人磨不了,不如还是请谢小姐将另一侧的朱笔也递来吧。”
一连递了三次,谢瑶再好的脾性也被磨没了。
“殿下若要什么,能一次与臣女说完吗?”
她温柔的话音里夹杂了几分恼意。
顾长泽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轻笑了一声又不急不缓地哄。
“这屋内只有你我两人,谢小姐不愿坐过来,孤身旁无人磨墨,自然得再三劳烦谢小姐。”
谢瑶看着顾长泽床沿的那张椅子,一咬牙,抬步坐了过去。
坐到了跟前,谢瑶才发现她更是不自在。
这地方与顾长泽离得太近了。
他偏头在一侧的桌案上写着东西,她就坐在近前,两人之间隔着方寸距离,他身上的药香与青竹香都顺着倾洒过来,无端让她想起今日晚间那浅草上的接触。
谢瑶蓦然咬唇,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想要离他远一些。
“谢小姐。”
只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顾长泽已经搁下了朱笔,回头扬眉看她。
“你方才说孤长得不吓人,也并不会吃了你,那孤怎么觉得……你今日在躲着孤呢?”
他眸中盈着浅浅的笑意,往前倾了身子更靠近她,两人呼吸交织,这样安静的屋子里,谢瑶甚至听得见他心跳的声音。
一句话落,她蓦然呼吸一窒。
谢瑶几乎是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只以为顾长泽要想起什么了,眼神躲避地往外退。
“自然没有,时候不早了,殿下若无碍,臣女就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