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林尽染的话确实振奋人心,发人深省,但该责罚的还是要责罚。”
楚帝缓缓坐起身来,将凭几推到一旁,稍稍顿了顿,语气略缓,道:“恰巧上月也已遣了工部的人去江宁选址,兴建江南贡院,林尽染眼下也无别的差事,便跟着去吧。”
此言一出,倒是把韦邈和崔秉志给惊着了,从林郎中到林尽染称呼的变化,又说他没有别的差事,便是说明陛下并没有给林尽染安排任何其他官职,又是外遣他去江宁做兴建贡院的差事。
当然不是让他去搬砖,兴建贡院一事工部早已将一应规划及流程提报,眼下不过是照章办事,林尽染去做什么?起个监工的作用吗?于情于理上来说,这都不是合适的举措。
“陛下,不可。”崔秉志毕竟是顾忌到林尽染是故交李代远的女婿,又给子侄崔俊弘争取来了这机会,便赶忙争道,“科考一事,林尽染功大于过,若是直接下放,恐会引来非···争议。”崔秉志还是知道分寸,险些将非议说出口,赶紧咽了回去。
“你可愿下江南?”楚帝并没有理会崔秉志,转而问了林尽染的意见。
林尽染正襟危坐,拱手行了一礼,郑重道,“全凭陛下圣裁。”
“韦邈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韦邈拱手说道。
楚帝见太师开口,便微笑着邀请道,“太师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韦邈甩了甩宽袖,微微躬身道,“林尽染科考郎中一职虽说只临时挂在礼部名下,但终究是个五品官员。陛下若是因科考只遗失六张卷子而如此苛责林郎中,想来也会引他和李老将军不快···”
“染之和岳丈都绝无此意···”林尽染闻言赶紧将韦太师的话打断。
“慢!”韦太师伸出那苍老的手,凭空晃了两下,示意林尽染先莫要开口,“林郎中莫要心急,且听老朽把话说完。”
韦老太师语气顿了顿,又正色道,“陛下向来是最为公平的,想来不会真下放林郎中去做那苦差事。眼下翰林院将将成立,不如便先将林郎中调入翰林院。”
楚帝闻言一笑,便回道,“这自然是个好去处,不过翰林院先前便已定好,皆是使职差遣,只享品级俸禄,却无官品。”
“陛下既然要略施惩戒,此举当最为合适。”
韦邈不动声色的便将楚帝要给林尽染再争取官职的想法给压住了,但也不好真驳了楚帝的面子,又补充说道,“既是去了江南,陛下何不让林尽染暂领了监察御史之职,兼领翰林学士。一来,品级上虽说是降了,但也不过是数月的时间,二来既是去了江南诸郡,兴建贡院,那也恰好替陛下巡视分忧。若是差事办的妥当,他日回到长安之后陛下也好委以重任。”
礼部郎中跟监察御史品级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好在监察御史的纠察实权可不小,且有翰林学士的品级俸禄可做弥补,也不算是吃太多的亏。
但韦邈想的可是,当初你林尽染状告韦俨贪墨,既如此,你此次要下江南,那便让你领了这监察御史之职,看你如何应对,这“横渠四句”说得好听,便看你林尽染能否做到。
楚帝闻言,便已知晓韦邈之意,这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监察御史虽说只是个八品官,但手中可是执掌了地方官员纠察监督的实权。郡县地方官员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猫腻,且莫说地方官员,监察御史本身便就是一个油水极多的官职,众人虽说皆心照不宣,但也从未想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若是使些手段,韦邈及其他官吏真有心参林尽染一本,受贿渎职之罪,他怕是真扛不下来。
林尽染心中暗骂,这老登,又在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