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她已经发现了,这个人的思维根本就不正常,完全不能以常理去揣度他的意图。
“你这人虽然一点都不温柔,”南宫彻继续自说自话,“可是对我却也真的好,若非你点醒了我,只怕我如今还被蒙在鼓里,死到临头还把他当做最值得信赖的人”他的语气中带了无尽的伤感,在他这十几年的生命中,三哥,是为数不多的温暖。
正是因为面前这女子,他才知道,那所谓的温暖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想,不知不觉间,便想把自己的过往讲给她听。
“母妃去得早,父皇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即使他对着我笑,也像是隔了看不清的一层什么东西,对我而言,皇宫,冰冷而充满了杀戮”
云歌的心不禁一软,这个人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你不知道,他护了我多少次,救了我多少回,所以这么些年来,只要我能替他做的,我都去做,哪怕背上骂名,哪怕树敌无数”南宫彻笑容苦涩,“我只是贪恋那份温暖。若不是有这份贪念在,只怕我早就被他们逼疯了。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某些做法,可是我又逼着自己给他找一千个一万个不得已的苦衷说到底,还是我太傻,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愚弄。”
云歌的心更软了,想要转过头来安慰几句,却一时拉不下面子。
“喂,丑丫头,”南宫彻扳过她的脸,忽然认真地道,“你嫁了我吧!”
云歌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口气被卡在喉咙里,呛咳起来,不多时脸颊便涨得通红。
南宫彻忙伸手替她拍抚胸口,手落上去,虽然隔着数重衣服,虽然云歌这副身子年纪尚幼,但仍能感觉到掌心下微微的隆起,他立刻触电般缩回手,然而手心里似乎却残存了一种温软细腻芬芳的触感,使得他两颊火烧一般热起来。
胸腔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胀鼓鼓想要喷薄而出,耳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唯独剩下令他脸红耳热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云歌却没有什么感觉,仍旧在咳嗽。她实在没想到,南宫彻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猝不及防之下,还真的被吓到了。
见她咳得越来越利害,南宫彻慌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实在不敢再次把手放到她胸前去了,因此真正手足无措起来。
好容易云歌才缓过一口气,腮边红晕未去,更因明亮漆黑的瞳眸里蕴了薄薄一层水光,凭增潋滟之态,易容后平凡的容貌也因此光华夺目。
“真美”南宫彻看呆了。他见过的美人无数,想向他投怀送抱的更是数不胜数,对那些女人他只是觉得厌烦,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污了自己的眼睛,因此,实在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样美丽的眼睛,漆黑如深潭,却又仿佛清可见底。
云歌趁他走神,奋力一推,将他推到一旁,自己爬起来站起,理了理鬓发衣衫,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冰天雪地,在地上躺了这么久,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
“喂!”南宫彻一跃而起,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再次诚恳地道,“我不是开玩笑,你认真考虑一下,嫁我可好?”
云歌拂开他的手,先前因为他自述身世而起的那些怜悯之心荡然无存,冷冷地道:“不好!”
“为什么?”南宫彻往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云歌挣脱不开,只得转过身来,平心静气地道:“你不是开玩笑,我也不是。你也看到了,我把青城搞得如同末世来临,为的却是我自己的利益,说白了为的就是赚钱,我的血是冷的,只有为了赚钱才会热起来,我便是这样的奸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更何况我这个会被人人唾弃的奸商。
“这个世道,男子可以征战沙场,可以封侯拜相,可以游历山川。但女子呢,只能困于深闺,忙碌琐事,在家听候父兄教诲,出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贤惠些的还要管着替夫君寻觅爱宠,”说到这里,她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既不能目不识丁,也不能才华横溢,否则便容易招惹是非。
“至于说抛头露面,更加为人不齿。可我呢,非但抛头露面,而且还要做一个奸商。我这样的女子,必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而你,是尊贵的皇子。”
天地也因这一番话静了下来。
重生以来,大石般压在云歌心头的执念便是报仇和找袁士昭问个究竟,然后找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想办法给他们自己能给的所有补偿。她从未想过再与任何男子有感情上的纠葛。
南宫彻抿紧了唇,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似乎流尽了全身的血。一张俊脸像是要透明,肌肤下的细小的血管也因此变得清晰可见。万籁俱寂中,令人心悸的滴答声响越发清晰。
云歌目光微微下移,脸色大变,原来方才一番使力,南宫彻受伤的手臂伤口迸裂,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