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启纪元38年7月15日 00：33

角斗士/残缺者宿舍

希尔德·托勒/简·班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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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德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扶着脑袋，出神地望着被子上碎银一般的月光。他瞥向雅各布床头的闹钟，深蓝色的数字告诉他，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一个本不应有任何人醒来的时间。

四年的清道夫生活，留下的痕迹却深远得多，哪怕是现在，他仍会时不时地在这种刁钻的时间点醒来，无所事事一会以后又在朦胧中睡去。但今天，他却少见地睡意全无，心烦意乱，而他也大概知道原因。

希尔德俯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灰色的机械义肢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叹了口气。

与克劳德约定的日子就在明天，自己却还是拿不定主意。以前的身份……说一点都不好奇肯定是假的，但是对方是克劳德，绝不会白白做慈善。提撒也不会想看到自己又和这段过去扯上关系，他更不敢去想可能带给其他残缺者的危险。

这是他自己的过去，要守护他们，就得自己承担。

希尔德没来由地想到：如果是提撒，会怎么选择？

他大概会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让他别这么娘们唧唧地拿不定主意。

想到这里，希尔德摸摸自己的后脑，然后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或许，深水出名的夜景会给他一个答案。

他拿起一件外套，目光瞟到雅各布的床位鼓起一个明显不正常的大包，转身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莉莉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压在雅各布身上，睡姿夸张得像体操，嘴巴张的老大，发出小兽一样平稳的呼噜声。

他短促地微笑一下，裹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从卧室到客厅有一道台阶，天花板上也相应地做了一个斜坡。设计师一定有独特的审美构思，但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希尔德那一米九的身高，刚搬进来的时候每天至少撞一次。他倒是不要紧，天花板却久而久之被撞出了裂缝。

他抬起头，看到那裂缝上贴着一张夜光的蝴蝶贴纸，那是在去年，莉莉丝骑在他脖子上贴上去的，效果确实不错，不论是遮瑕还是警示。可能是觉得一只蝴蝶太孤单，那里总会不定期地多出几张可爱的贴纸和涂鸦。

他稍稍欠身，走下台阶，在玄关换好鞋，刚刚握住门把手，却被客厅里的女声叫住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希尔德回过头，正好与阳台上的简对上视线。她仍是白天的装束，披着略显过长的白大褂，只是把马尾解成了披发，被月光温柔地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边。她的蓝眼睛在黑暗中安静地闪烁着，像湖。

“没什么……就……出去走走。”希尔德结巴起来，说谎一直都不是他的强项，面对简的时候尤为如此。

简眨眨眼睛，没有追问，而是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轻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微笑，邀请道：“反正你也睡不着，那就陪我坐坐吧。”

比对简撒谎更难的事情，也许就只有拒绝她了。希尔德顺从地坐到她的身边，正想组织语言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先开口了：

“我才刚回来呢。今天下午去的医院，做了五台手术，中途被住院部的人拜托顶了会儿班，其实做第四台的时候我已经有点累啦，还好，是小手术，很顺利地完成了。好累啊——但是看到家属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时，全身上下都被治愈了。希尔德你呢？”简转过头，清澈的深蓝色瞳孔中带着好奇，“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大事。早上跟兄妹俩去训练，后来自己又加练了一会儿，下午找威尔要了个护送的活，一直忙到了晚上。”

简听完，捂着嘴优雅地微笑了一下。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