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苏洛睁开双眼的时候，这句话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起床的时候、洗漱的时候、准备两人份的早餐和午餐的时候、陪同德拉肯男爵一起用餐的时候。

他始终未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如他曾经对艾尔说过的那样：若以“勇者”为对比的标杆，像他这种“平庸的小市民”完全比不过才是理所应当的。

但现在，这本该理所应当的事，却令他莫名地觉得不甘心。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因为“比不过勇者”而焦躁不安的一天。

德拉肯男爵注意到苏洛心不在焉的模样，稍加思索之后说：

“昨天我那几句话，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嗯？”苏洛不解。

“我已经快要六十岁了，而且没办法出门，所以看待各种事都只能依靠以往的经验。在你们年轻人眼里，大概是个不思变通的老顽固。”

“我没有那样想过。”苏洛摇头说。

“你不用哄我开心，我明白的。按照我的经验，你和艾尔曼缇娜之间的关系，最终必将走向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而那份‘糟糕’不会落在艾尔曼缇娜头上，只会由你一个人承受。”

苏洛默默点头。

“所以我昨晚向你提出那样的建议。但经过一夜思考，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苏洛诧异地望向德拉肯男爵。后者停顿片刻，继续说：

“如今的艾尔曼缇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男爵露出笑容，“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亲近的人，不可能再乖乖按照我的意志做事，其他人的意志也不行。否则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接受尤赫威鲁大人的求婚，正在准备婚礼才对。所以，就算你听从我的建议，也无法阻止主动拉近距离的她。”

苏洛摇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我其实并没有在想这件事。”

德拉肯男爵一怔：“那你干嘛一脸纠结的样子？”

苏洛想了一下，问道：“德拉肯先生，您觉得……跟勇者相比，我是不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为什么你要跟勇者对比？”德拉肯男爵反问道，紧接着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不是艾尔曼缇娜跟你说过，我以前经常拿那些想要接近她的男性跟尤赫威鲁大人对比的事？”

“确……确实说过……”

“嗨！”男爵甩了甩手，笑着说，“现在和那时候可不一样。无论尤赫威鲁大人有多了不起，都不合艾尔曼缇娜的意。艾尔曼缇娜想亲近的人，也并不是‘另一个勇者’。她已经破茧而出了，你明白吗？”

“……！”

苏洛心中豁然开朗。

他向德拉肯男爵行了个礼，匆匆把早餐填进嘴巴，做完善后，又将男爵的一日所需尽数准备妥当，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

保存完好的样书、已完成的抄录稿、出现笔误的废弃页……

一样一样整理完毕，分类放进书包。

最后，他拿起放在书桌角上的精美藏书匣，打开盖子，望向躺在里面的《简·爱》。

这本书是艾尔私下交给他的。按照王国律法，他开始抄写之前必须要在抄书所进行登记才行——这是抄书匠绝对要遵守的事项，违反的话将遭到重罚，甚至可能坐牢。

苏洛重新扣好盖子，将藏书匣放回桌角。

登记只是写个书名而已，对他来说，这两个字简直信手拈来，根本没必要把书带去。

“跟尤赫威鲁相比，你有能让她一心一意的价值吗？”

“对不起，佐娜小姐，我的价值，不需要跟勇者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