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袄子、皂色麻衣的游方道士就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根“地上半仙”的白旗子。他看起来五六十岁,留着三寸长的胡子,是一个光头,两只眼睛半眯着,像是两弯月牙,眉毛却是低垂着。
“看这位公子的气色,还是得来一副膏药才好。”他微笑着开口,给人看到了一副容易让人亲近的白牙。
竹奕峰起身,端着茶水走了过去,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恭候多时了,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再来详谈。”
“那蔡半仙就先行谢过公子了。”蔡半仙躬身作了个长揖,然后喝了茶水,脱了袄子坐到石桌旁,萧含烟立马拥了过来。
她亲昵地抱着蔡半仙没拿旗子的左臂:“蔡爷爷,我们都有一百多天没见面了,我可想死你了。”
萧含烟就像是他的孙女,他曾经也有一个孙女,如果还活着,差不多也是和她一样的活泼动人。蔡半仙放下旗子,右手捋了捋她那鬓边的乱发:“爷爷也想死了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
“那必须的,我最听蔡爷爷的话了!”萧含烟扬了扬脖子,满是骄傲,“对了爷爷,我过完年就发宗师贴了,到时候你也和我一起去苏州,帮我加油叫好吧!“
“好啊,我们家烟儿就是厉害!”蔡半仙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那是,毕竟烟儿可是萧家之后、绝世药童呢!”萧含烟一脸受用,伸出手,“我这么厉害,爷爷不给点什么奖赏吗?”
“哈哈哈,那肯定是有准备的。”蔡半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之后呈现出来的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东西,像是琥珀,但橙黄中带着一丝丝赤红的丝线,像是神兽的精魄,“这是爷爷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几颗火精坤髓,你可得省着点吃。”
旁边的李一尘坐不住了,腾的一下就凑到了蔡半仙身边:“老蔡老蔡,那我的呢,你不能太偏心了。”
“你的肯定也有,呐,这是你的青天白日。”蔡半仙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来,其中一包为蓝白二色,晶莹剔透,另外一包为玄银之色,竟有或白或暗在其中流转不停,颇为神奇,“还有公子的玄玄乾坤。”
“这么好的东西,可也得和我分享分享。”门外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首先吸引住眼球的是那一头银白地头发,连眉毛都是银白的。他看起来二十六七岁,面白无须,一双青白色地眼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患了白内障。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地练功服,红白相衬,显露出浓重的煞气。
李一尘刚听了声音,就提剑迎了上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尖,那白发男子知道这是神兵乾坤,不敢大意,抬掌握住了长剑。那剑锋却是一拧,让他来不及有动作就不得不松开长剑,暗红色的拳套还是留下了一深一浅两道豁口。
长剑起势斜劈而下,白发男子左掌一摆,长剑弯折,剑尖在距离男子左眼半寸的地方荡了一个来回。左手格挡,他右手也没闲着,双指并剑,直指李一尘左胸而去,若是打实,必然立刻毙命。不过李一尘的身法也不是吹嘘出来的,只见他身体右侧,青锋已经斜提而上,就要断他右掌。
白发男子右手回摆,顺势左拳轰出,空气凭空传出噼啪之声,声势极猛。却不料那剑势悠长,凌空回转,竟又要斩他右手手腕,他只得收了拳劲,又被扳平了局势。
说时慢,那交手不过在不到三个刹那间就已经结束了。
两人自知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各自收了劲力。
李一尘提剑归鞘,将酒壶丢了过去:“石头,功夫长进得还是那样快啊。”
“一尘你也不慢。”白发男子似乎很吝惜言辞,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就走到石桌旁对竹奕峰行了一个大礼,长揖至地:“石映寒,见过公子。”
风在此刻似乎大了一些,石映寒背后的白发舞动不止,飞扬的满是肃杀之意。天地一片寂静,连草木都不敢有丝毫动弹。
恍惚间,石映寒似乎回到了二十七年前,在长白山青石下,独自对着茫茫天地,孤独无助。又像是回到了整整六年前,短短三个月,他眉发尽白。
那时,他只觉天地无道,若不能护师尊与公子,生命只如芥草。若天地也要伤公子,那天地也尽可以戮之,何必存之?于是,本来不善言辞的他更不想说话了,说得再多都没有什么意义,还是都杀尽罢。
“你之后,留在我身边,或者附近,我帮你调养身体。”竹奕峰将他扶了起来,“《天魔解体大法》对身体多有损伤,如果不是极为纯粹的杀道,都是会受到反噬的。”
李一尘也忍不住开口了,毕竟他是和石映寒一起长大的:“公子,这《天魔解体大法》是怎么回事?江湖上一直语焉不详,我们也不知怎么解决这负面效果,又不能回阁里查阅资料,可把我们急死了。而石头也是偶然得到的,也不知这《天魔解体大法》什么来头,只听说是天魔落阳创造的。“
“那些都只是江湖传闻罢了。“竹奕峰引石映寒坐下,摇头回应,”《天魔解体大法》乃是拘魂阁最高心法,一般只有拘魂历代阁主本人及其亲传弟子知道,自春秋时起,已经传了两千年了。“
“难怪拘魂阁阁主都和皇帝似的,当个几年十几年就退位了。”萧含烟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那这《天魔解体大法》的弊端该怎么解决?”
“我自有办法。”竹奕峰喝完了杯中的冰糖雪梨,让侍者补满,就挥手让侍者离开,只剩下他们五人,才继续开口,“石头,你能这么快来,是已经退出拘魂阁了吧?”
“公子恕罪,我绝对没有背叛的意思,只是想杀人,还请公子明鉴!”石映寒豁然跪了下去,低垂着头,没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