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奕峰的房间里,放了一个大木桶,里面放着温热的药水。石映寒坐在其中,只伸出个脑袋和一双手,手里拿着那本《神照心经》,像私塾里的那些小孩一样,大声诵读着。和他声音一样大的,自然还有头顶那正在屋顶练剑的李一尘的笑声。
木桶里的药水是温润的补药,从全身毛孔渗入,以极为缓和的方式补充着六年前走火入魔的亏损和这两年来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导致的亏空。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药澡每天两次,以此一刻钟,要持续一年才能差不多解决石映寒的问题,而根本上解决,则需要从功法上处理。
而《神照心经》的总章竹奕峰已经向他详细讲解了两遍,他今晚的任务就是能从容地背诵出来,才能上床睡觉。而这总则,足足有八百字。
本来也不算太难,但是石映寒向来是只强于身体的直觉,而在文字的悟性和记忆上还是比萧含烟和李一尘差些的。不过,既然是少主布置的任务,那他就一定全力去完成。
他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少主吩咐下来的事,就会认真而且倾尽全力地去完成。
给石映寒交代完任务,竹奕峰便开始练武。今天,是他开始学习武功秘籍的第二天,六年半前,没学过武功秘籍的他,已经是二流高手中接近一流高手的存在。只是后来受了伤,六年来又没学武功秘笈,也就算是毫无名声。
而现在,想快些前往六扇门,除了安排妥当,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的实力好好地提高一些。虽然没有学过武功秘籍,但其实在二十年前,他就有学习一本书。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才知道那是一本内功秘籍,只是没过几天,父母还没等到绝症爆发,就战死在太行山上。
萧含烟身体没有什么隐患,也不像李一尘那样去看石映寒的笑话,而是安安静静坐在蔡半仙身边,听着他讲这世间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有的是行侠仗义,有的是名落孙山,有的是爱恨情仇。
有的,是蔡半仙自己的故事,有的,是他看到的故事,有的,则是他听来的故事。但不管是哪种故事,萧含烟都喜欢听,蔡半仙也都喜欢讲。
冬天的夜空很深邃,世界像是被封存在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宝石里。不过宝石并不是通体黑色,还有一些或白或蓝或橙或赤的小点,像是一颗颗瑕疵。
……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晴朗而万里无云的,在一千一百多里外,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那儿的天空,就是灰白交杂的。虽然下着雨,却也依旧不减人们的热情,依旧是热热闹闹、热火朝天的,毕竟这里是天下第一富有的洛阳。
不过,也并非全部如此,在城北的一座非常大的院子里,就依旧是冷清的。也不是说人少不热闹,主要是院子太大了,除了皇宫,大概没有比这更大的院子了,所以就会显得比较冷清。而在院子那一丈多高的大门上,挂着一张金边纯黑牌匾,上面写着“六扇门”三个金色大字。
这时,正有一个黑衣人从正门进去,若不是灯火通明,很容易就忽视了她。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确是一个女子错不了,就算在灯光下,只要稍微偏一点,背对着她就看不到她了似的。
这人,是六扇门隐门的一个副统领。至于名字,隐门的副统领都是没有真正的名字的,从她们成为隐门的人起,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了,只有不断变化的化名和代号。或许今天叫芙蓉,明天就叫倾城了,这是她们谁都说不准的,而她们也不在意,因为她们有更在意的事情。
在六扇门巨府的正厅里,她看到了六扇门的门主,那个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人,南宫擎天。
南宫擎天今年已经五十有三,但看起来像是才四十岁。他头上一顶淡金色的小小道帽,暗金色的简单簪子,一身深蓝泛紫的长袍,双目如电,威严赫赫。此刻,他正坐在上首看书,见有人进来,就将目光望了过去。
黑衣女子才刚与他对视,便承受不住威势,立刻垂下眼眸,半低着头走到他身前一丈处,然后停了下来,禀报道:“门主,有一封加急消息传过来,统领说需要您过目。”
“这都腊月二十七了,你们也该休息了。”南宫擎天不知喜怒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让她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既然是隐儿说的,那必然有她的道理,不过你也不必总听她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人消停。”
“属下不敢!”黑衣女子闻言立刻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南宫擎天也懒得多说:“把消息拿出来吧。”
“是!”黑衣女子应毕,右手伸到了背后,过了两个瞬间,双手捧着一张肉色的纸条,平摊在身前。
南宫擎天一抬手,那纸条便自己飞到了他的手中:“下去吧,早点睡。”
黑衣女子这才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告辞转身离去。
看着女子离开,南宫擎天摇着头叹了口气,慢慢打开了那张肉色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昨日和今日,三仙鹤从北、南、西方向飞往同一个地方,在北平、天津一带消失。
“三只仙鹤……的确是大事啊……北平……天津……”南宫擎天看着密信中的内容,眉头顿时紧锁,口中默念着里面的内容,“呵,在那些江湖人口中,不应该叫天津,应该叫直沽才对。莫非,出世二十年的聚宝阁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仙鹤为坐骑,天下除了聚宝阁,别无二家,乃是聚宝阁极车部独有。极车部大概是聚宝阁九年前所立,有仙鹤与猎豹两种坐骑,其中以仙鹤为贵,据隐门统计,应该不超过十只,而且每次都是天南海北的零散出现。如今一次出现三只,而且前往同一块地方,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绝对是头一例,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北平,天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那都是皇上的老家,要说有问题,沧州都比这两个地方有问题一些。”思索良久,南宫擎天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能让隐门的人多注意了。嗯,除了北边,还要多注意苏州,看看聚宝阁是不是要搞什么鬼。”
江湖太大,虽然六扇门也算得上神通广大,但所知终究也算不上太多。终究不过是朝廷鹰犬,而皇上多疑,近年来分享给他的消息越来越少了,怕是也快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他实在没心思看书,便起身准备出去走走。只是才到门口,天上却又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