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顾梦继续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

先生沉默良久，叹道：“只是想起了故人。”

顾梦心想是他那被流放到琉求而了无音讯的父亲吧，总不可能是自己吧，于是说道：“应该是个对先生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先生露出回忆的神色，深深看了跟在顾梦后面的茜雪一眼说道：“茜雪，你且去寻钟灵取些罗汉果，用罗汉果重新泡壶茶回来。”

待茜雪应下出门而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女先生忽然说道：“前些日子宝玉你生病之前，曾用此物演奏了一曲，我颇为喜欢，只是我只记得前面几段，你可否再演奏一遍。”

没等顾梦回应，先生用笛子吹了一段，顾梦顾不得寻思，凝神听了一下，发现居然是米津玄师的《lemon》，不由想到该不会是宝玉之前就觉醒部分前世的记忆，再加上正式爱表现的年纪，就不加掩饰显露出来了吧。

难怪很多时候自己的异常表现，先生都没有深究，难道就是所谓的见怪不怪？

顾梦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一时不好推脱，下意识间已经接过先生递过来的然二胡。没奈何索性破罐子破摔，准备开始演奏。

因为手变小了许多，顾梦花时间找了下把位和感觉，便开始演奏起来，初时还有些不适，但随着演奏进行，渐入佳境，纷乱的思绪也消散一空，为了避免因为心境不同，而是演奏效果出现偏差，顾梦代入了曾经的自己，演奏时轻快的曲调中流淌着对小蝶的思念和遗憾。

一曲演奏完毕，从思绪中回归，顾梦抬头准备迎接女先生的审判，却发现女先生已经站起来背过身，可能是犯了鼻炎，此时正仰着头，用手捏着鼻梁，好一会才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转身向顾梦走来的她的的脸上一脸怒气，压迫感十足，正要说话，这时伴随着敲门声，门外传来茜雪的声音。

接着茜雪便推门而入，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很快门就被关上了。

女先生脸色一变，停下脚步，继续说道：“开始背诵《孟子》吧！”

顾梦对她的表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还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听她如此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但还是把二胡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开始今天的功课。

茜雪则是一副疑惑的神色帮先生和顾梦添上茶水，然后把壶放在侧边的炉上的装着热水的盆中保温，然后跪坐到离炉不远处的蒲团上。

顾梦有些在意先生今天的异常表现，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今天的女先生似乎格外的严格，不似平时更多是侧耳倾听的样子，一直盯着他，太有压迫感了，把顾梦看的心里毛毛的。顾梦有些庆幸，早上默背过，不然这种状态下，难保自己不会出糗。

往日每个篇章背诵完毕，如果有读音上，或者其他错误的地方，女先生都会帮忙纠正，如果没错就会示意顾梦继续，顾梦也可以歇口气喝口茶再继续，等《梁惠王》两卷都背诵完毕，女先生仍旧直直得看着他。

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女先生的示意，顾梦不由得想女先生这是走神了嘛？

没办法顾梦只能让茜雪从一旁的炉子上拿过水壶给女先生和顾梦添了些的茶水，直到这时女先生才有了新的反应，她微微低了下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似是在回想什么，顾梦注意到她的耳朵红红的。

不久，女先生温柔的声音在顾梦耳边响起，顾梦连忙停下喝茶，正襟危坐。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hé)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中‘盖亦反其本矣’，从前后文意可知亚圣举‘邹人与楚人战’为例，使梁惠王明寡不敌众之理，从而类比不施仁政的寡和施仁政得民之心之后的众，从而说服梁惠王实行仁政。

故盖应是‘何不’之意，同《论语·公冶长》中的：「盍各言尔志？」的‘盍’，何不的何音。”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句里面的惛，从心昏声。音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昏。其意。《说文》不憭也。《广韵》不明了也。《正韵》心不明也。乃是因为不懂而显得糊涂之意。

若是表愤懑、不满之意，才音同‘渐近日长愁闷处，更堪羁旅送归艎’的闷。”

虽然之前看着像是在走神，但是女先生还是准确地指出顾梦的错漏之处，弄得顾梦挺不好意思的。

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梦发现今天的菜居然是西红柿炒蛋，虽然在味道上还有些差异，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季节实在是太难得了，不由胃口大开多吃了一碗饭。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女先生帮顾梦完成了《孟子》全书的读音的纠错。还抽查了之前其他三经的错误之处，顾梦表现的很好，基本没有再出错。

先生表扬了他的学习态度，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把将近十万余字的《礼记》原文背下来，便放他回去了。

离开时，女先生似乎侧着脸给了顾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