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挽了挽袖子,辞别老里长,吩咐了一句:“接下来的路多半好走些,还是尽量加快行程吧,免得让乡亲们久等了!”
今日拢共收三个庄子的租子,其他两个庄子,多半也如同左家庄一样,早早便已候在那儿。
“哎。”福伯恭敬回了一句,旋即又跟几个下人吩咐了几句。
范进缓步走到马车旁,一个下人眼疾手快,端过来一张凳子,只待范进踏上借力登上马车,另一个下人则把马车帘子往边上一卷。
此时倒是用不着燃煤取暖,广东的冬天虽也有几分刺骨寒,可暖融融的日头一悬中天,遍体的寒意也就散了个干净。
反倒是阳光透过马车车窗打在人身上,让人仿若是住进了暖房,入眼所见,尽是一派金碧辉煌。
这趟行程倒是不像晨间那般煎熬,一来路面已不再泥泞,马车走得较为稳当,行进速度亦是极快,二来则是阳光打在身上,平添了几分慵懒倦意。
“老爷,白石庄到了,您看要不要下去看看?”慧和尚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车窗旁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到了?”
范进旋即又哦了一声,“让福伯领人去收租子吧,还似早上那般,我就不过去了。”
说着,他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在村头的一颗桃树下远远眺望着远方的群山,手则漫不经心的搭在桃树树干上。
这株桃树,约莫一二十年轮,谈不上苍劲,更谈不上繁茂,只是枝头隐隐冒出几根绿芽儿,间或还能寻到几朵花苞。
想来,今年的寒冷天气,大约是快要过去了。
有了上一次的收租经验,福伯这一次带队,倒是干练了许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福伯并一行人便已回来。
“走吧,最后一个庄子路程稍远些,咱们尽早过去,赶在日落之前回城。”范进也没有废话,得知租子数目无误之后,便是点点头催促了一句。
最后一个庄子,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名为浩源庄,也唤作浩源村。
与左家庄和白石庄比起来,浩源庄倒是略显富庶一些。
与左家庄的红壤、白石庄的黄土不同,浩源庄多是水田,田亩产出较之一般的庄子要高出不少。
一行人赶至浩源庄的时候,天色约莫已是酉时,连原本灼热的日光都逐渐黯淡下来。
白居易《醉歌》有云,“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说的便是日入时分。
“乡亲们,是我们来晚了呀!”范进下意识一句口头禅,差点没唬得全庄子的人方寸大乱。
这简直形同在攻击他们死去的记忆,遥记得几年前张静斋任县令时下乡督税,便是最喜这一句开场白,然而收起税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不过好在范进也不是什么坏人,还十分体恤乡民,在他的目光所及,下人们还不敢玩什么中饱私囊的把戏,该是多少就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