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中,一闪一闪的繁星,就宛如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那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亲朋故旧的双眼?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还过得好吗?
崔谅迷迷糊糊之间,终于带着不切实际的美梦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不由得呢喃了一句一千多年后元人唐温如所作的诗句: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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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村中青壮在主事者的指挥下,开始帮崔谅安排起了迁坟事宜。
“崔公灵柩,起咯!”
随着主事者一声呐喊,足足八个村中的精壮小伙将固定好的棺木用木椽从坟冢中请了出来。
崔谅身着素衣,在坟前跪拜,行着人子之礼。
在崔谅的印象中,这一世的父亲,是个文人气息很重的浪漫才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和姑父曹植其实很像。
儿时父亲教自己读书识字的场景,还有父亲偷偷喂幼年的自己饮酒时被祖父发现后痛骂的场景,此刻全都如昨日之事一样忽然涌现到了崔谅的脑海中。
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也许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崔谅躬身重重的朝黄土地磕了四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灵柩一直被乡亲们护送到村口,这才被部曲亲兵们接了过去,稳稳的安放在了一架新买来的结实驴车之上。
老啬夫见崔谅即将离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颤颤巍巍的招手道:
“崔骑督,一路顺风啊!”
策马护送灵柩的崔谅闻言后,勒住马头,转身朝着全村的父老招手大呼道:
“乡亲们,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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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谅一行人扶着灵柩,兼程十来天,顺着渭水河谷,自陇西过天水、经广魏、过陈仓大散关,终于下了陇右高原,进入了一马平川的八百里关中平原。
归葬一事耽搁不得,而且带着灵柩诸事不便,因此崔谅在经过扶风城、长安城时,除了遣人进城买酒饭和草料之外,并没有选择在城内歇马。
若碰巧在天黑时赶到驿站还好,倘若不小心错过了沿途的驿站,三十来人的吃住就只能在城郊支起的帐篷中解决了。
这一路餐风饮露,大部分部曲依旧毫无怨言,这让崔谅感到十分的欣慰。
“骑督,给您水!”
笑嘻嘻递给崔谅水囊的,是三十一部曲中,一个名叫胡鸿的亲兵,此人五短身材,体态胖硕,一团和气,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只有崔谅知道,此人也是个胸中有丘壑、不甘平凡的年轻人。
正在啃食干饼子的崔谅一把接过胡鸿递来的水囊,美美的饱饮了一气,笑着朝胡鸿点了点头。
此刻正是午时正刻,日头正盛,此地前又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只能就近在树林中乘凉休息。
牛魁、马驳两人武艺高,食量也不小,眨眼间便各自吃完了一大块干粮。
而胡鸿则正和他亲兵队里最好的朋友苟芒闲聊着什么。
“喂,苟芒,你爹娘为何给你取个这样的名儿?”
苟芒为人和煦,只可惜是个文盲,倘若不是这段时间崔谅组织亲兵们识了些字,苟芒甚至不一定能写对自己的名字。听了胡鸿的名字,他暖暖一笑道:
“我爹娘走得早,没来得及告诉我为啥给俺起这个名儿,但之前骑督给我说过,他说我的名字和东方的木神、春神句芒很像,说不定俺爹俺娘就是这个意思呢。哎,那你呢,胡鸿,你这个鸿字,看起来挺复杂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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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史》:胡鸿者,本雍州末卒,武帝初掌行伍,以鸿骁果,遂拔擢。】
时为曹魏太和元年,蜀汉建兴五年,东吴黄武六年。22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