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有让碧野叹服的洞察力和理解力。这个男人敏感而犀利;这个男人感性又理智;这个男人艺术而实际;这个男人傲慢却又孩子气;这个男人经历坎坷却又童心未泯……这个男人在碧野和他第一次交谈中就礼貌、善意却又近乎于残酷地撕去了碧野周身上下洋溢着的欢快的外衣。这个男人是碧野所遇到的许多男人中唯一有能力迅速、准确捕捉碧野瞬息万的感觉乃至潜意识的男人。这个男人告诉碧野:你不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的确不快乐,你正在迷宫里,而且你还需要徘徊相当长的时间……
但这个男人毫不掩饰对碧野的好奇和兴趣。
你是个奇怪的女孩,纬说你身上有一种怪怪的东西,这种东西吸引我。纬带着魅力大叔范儿的成熟加孩子气淘气地说:这个男人对你感兴趣了,小女孩。
我喜欢你,小女孩,纬说我会宠坏你的。
碧野发现自己对这个称她为小女孩的年长十多岁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依赖心。这种感觉使在感情迷宫里转悠了十几年、身心疲惫不堪的碧野仿佛在迷宫里发现了一个通幽的曲径。
可是未容碧野走入这曲径,男人望着一颗光秃秃的白杨树和杨树旁一盏松了螺丝半挂下来的路灯说,你活得太累,小女孩,可我不想累。
我不想累,你懂吗?小女孩,我不想累。纬俯身盯着路灯下碧野年轻但苍白的脸又一次重复说。
我懂了。碧野露出一脸自然而平静的微笑。
其实无需听纬说这句话,碧野就懂了。
她无意间已窥见这个外表显得年轻充满生机,但一听女人谈情感就不由自主露出一脸疲惫一眼沧桑的男人,她就后悔谈到自己的生活。
尽管碧野只是半个来小时的轻描淡写,纬就疲惫地叹气说,你让我想到了我前妻。我刚刚摆脱这种生活。
碧野点点头。其实她只看到纬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她整个人又沉入一片混沌,混沌中她收起一份对纬的希望。但碧野一点也不怪纬,他足够坦率,不是吗?否则谁有雅兴去从男女交往中享受一份痛苦?更何况这个男人已经尝够了来自人生来自女人的痛苦。
碧野知道自己在纬的生活中不过是一颗流星,擦身而过了便永远不会相遇。纬喜欢她但并不看重她。纬太忙,忙于写作、交际、娱乐,甚至上床。看到碧野,他会忘掉别的女人,把自己融入碧野;但是看不到碧野,他又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碧野太明晰,却又因为这种明晰深受情殇。她不想失去纬,但她太累,需要人懂她。而纬能懂,只要他愿意。这个懂能给碧野莫大的安慰,但她又无法容忍仅仅是她需要。因为这个需要,她不得不主动打电话给纬,而纬语气里有一点点轻慢,又会伤害她。她知道她很快会因为不堪忍受这种莫名的伤害而放弃纬。而放弃之前,她想再见他一次。
没想到她这一句不情愿说出的软弱自卑的话会让纬冲动了起来。
我怎么会不重视你,小女孩?我要不重视你我会在冷瑟瑟的寒风中和你在大马路走四个小时?这种经历这十几年我是第一次。
望着纬一脸的苦痛,碧野无奈地笑笑。眼前掠过光秃秃的杨树和那盏半挂下来的路灯。她害怕纬的冲动,又因为这种冲动获得一种安慰。她希望冲动中的男人冷静下来。
而男人终于因为女人冷静而冷静的时候,女人却又感觉一种无来由的恐惧,好像已经或将要失落什么东西?于是她要喝酒。
她喝的飘飘然了。她飘飘然地站起身告辞。
纬走过来,俯身看着她,行吗?碧野晃晃脑袋,头脑很清醒,走几步,全额发现自己头重脚轻。
纬扶着她。你要不介意的话,纬停顿了几秒钟,你可以住我这里,这儿有很多房间,你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