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絮。”

男人念叨了一遍：“暮絮……何为‘絮’字？”

暮絮摇摇头无奈道：“只因我和几团柳絮逗得我师父眉开眼笑，他当即就取了。”

“你在这之前有别的名字吗？”

“我不记得了。”

听到答案，男人开始摇动船桨，轻舟微微摇动，逐渐远离层层余波。

暮絮分出一半伞撑在男人头上，自己留了半只身子落着雪，男人见此就将伞推回去了，“不必，你撑去吧。”

暮絮想不明白暮正期为何让她来这，可眼下左右她也找不到原因，她决定询问男人怎么出去：“我被我师父突然踹进来的，实在抱歉，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吗，我这就自己离开。”

男人却答非所问道：“你自己离不开镜湖的，先跟我避避雪。”

“这里叫镜湖？”

“你师父什么也没说，就把你带来了？”

暮絮尴尬笑笑，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先跟着男人走了。

小船驶过一片藕花，花中堆满了未成形的轻雪，仿佛一吹便如柳絮般飞散。

“这里是蓬莱仙洲的镜渊一带，你现在的地方，在镜渊下面，叫镜湖。”

“啊？这里是仙洲啊？”

“嗯。”

师父真是……什么都没告诉她。

没想到，她能登上仙洲。

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登上仙洲。

前方的岸边出现房屋的轮廓，暮絮正沉浸在轮廓越来越大的变化中，身下忽然轻微一震，船已经不知不觉中靠岸了。

他们进了木屋，屋子不大，一床一桌和一个炉子占主要。

男人走到炉前，将其下面的木柴点起火，暮絮与他坐到炉前，享受着炉火传出的热气。

多年穿薄衣在冬天习武，暮絮早已不惧这点寒冷。

但是，果然还是坐在炉前烤出困意的感觉更美好。

“你整日都待在这里吗？”暮絮问。

男人道：“对。”

想到自己偷懒，暮正期就会满山抓她回去练枪，暮絮不忍问道：“不会有人叫你出去修行吗？”

“我就在这里修行。”

“其他人也在这里吗？”

“目前只有我，他们觉得这里很无聊。”

男人撇见暮絮右耳上挂着一颗黄色的石头，偷偷看了好一会，他才道：“你这单边的耳坠，有点个性，为什么这么挂？”

暮絮下意识摸了摸这颗黄石，她道：“我师父说，这个东西从他捡到我就被我握在手里，让我好好保管，没准以后有人就靠这个认我了。”

“我怕它丢，就放在耳边了，这样无论我干什么，也能清晰地听到它在干什么了。”

男人垂眸不再看她，“很久都没人没来找你了吧？不妨放下朝前看吧。”

“可是没有记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能找到最好吧。”

“……”男人不说话了。

“……”

两人忽然间没了话题，屋中也仅剩炭火的劈里啪啦。

窗外已是天地皆白，大雪依旧纷纷下着，没有变小的趋势。

暮絮觉得坐得够久了，她必须要出去找师父问问。

“这位小哥，跟你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暮絮一声打破了屋中许久的寂静，也拉回了走神很久的男人，他像大梦初醒般道：“我叫沈知尘。”

他望向窗外，随后道：“快到饭点了，我带你出去，伸出手。”

听沈知尘这么说，暮絮才将他的形象从天上的神仙拉回了凡人的身份，把他与吃饭想象在一起。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想他伸出手。

沈知尘抓过她的手腕，一道黄白色的光包裹了二人，直到暮絮什么都看不见了，置身于黄白色的光晕中，但她能感觉到沈知尘在抓着她向上飞，不久后，“咯吱”一声，是陷入雪地的声音，脚下接触了地面。

光晕褪去，映入眼中的是她掉进来的深渊，沈知尘与她在岸边站着，这回她站在怪鱼巨口的侧边，仍然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不确定镜湖下面是否有人，不要随便进去，你并非踏雪殿的弟子，没人带你出不来的。”

暮絮问：“需要学会刚刚的术法吗？”

“嗯，我们去踏雪殿吧，在对面的山头，你师父应该在那。”

这时飞来两只仙鹤落在二人前，沈知尘道：“你师父来接你了。”

空中，仙鹤在薄云中穿梭，下面是满山翠绿的树林，有了前车之鉴，暮絮两条胳膊紧紧箍住仙鹤，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从任何角度，她一定不会再掉下去了。

身下的仙鹤不舒服的摇摆了两下脖子，“……”暮絮抱紧的胳膊勉强一点一点将圈放大，直到仙鹤不再挣扎，她才以此为最大限度抱着仙鹤。

沈知尘见状，将自己的仙鹤与暮絮拉远距离，“放心，我不想你掉下去。”

前方的山腰盘踞着一座灰白的宫殿，殿前几千长阶直连到山脚下，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两根柱子插入林中，将整座山直劈两半。

他们顺着长阶飞上殿门前，下了仙鹤，沈知尘推开门，殿内装横全由材质特别的水晶雕琢，即便没有阳光，这种水晶依旧照亮整个殿堂。

有四个人正围着一张水晶桌打麻将，两个老人，一个成人和一个小孩，余素在旁边站着围观。

除了余素，麻将桌上的人都打的热火朝天，没发现多出来的两个人。

“吃！”

“呦你小子有点本事啊。”

“话说问间你为什么坐在这了，大师姐呢？”

“她跟我换了。”

余素大声呼唤回四人道：“都收一收吧，沈知尘出来了，客人也回来了。”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抬起绿色的眼睛看向二人，对旁边收了麻将还意犹未尽的暮正期笑呵呵道：“你那个徒儿干得不错啊。”

暮絮一脸茫然，她什么也没干呀，心中却隐约感觉到老人是指沈知尘，因为她暮絮，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只多了沈知尘这一个大活人。

暮正期离开座椅，向暮絮走去，拍了拍暮絮的肩，“我就知道她能行，徒儿啊，你没跟他提为师吧？”

沈知尘听自己被提起，抢先暮絮一步道：“暮先生，有十年未见了，空闲时间赏个脸去我那喝点酒吧。”

暮正期道：“诶哟你小子，以前不最烦闻酒味吗？”

暮絮打断道：“等一下，师父，我想请你先告诉我一下。”

“告诉什么？”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以及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把她踹下去。

暮正期心领神会地大方解释道：“我昨天不说让你先陪我来个地方吗？这里是蓬莱仙洲，没错，是书本里的蓬莱仙洲，我小时候就在这长大的，你不用着急惊讶，以后让你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呢。”

一句话堵死了暮絮接连的其他几个问题。

他抬手伸向那位白发老人，给暮絮介绍道：“这是我师父，仙洲的祖师爷，人称‘七杀老祖’。以后你出去被欺负了，就报他的名号。”

暮絮恭敬道：“拜见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