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颜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的她一世荒唐,痴心错付而误了终身、害了他人,最后却死在了一个侍卫的脚下。
死前的那一脚的疼痛带来的是全身五脏六腑像是被万只虫子在撕咬啃食。萧颜想,难道这就是地狱的痛楚吗?!
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了两个男子,他们就站在她面前,却见不真切。一个身穿蓝衣,一个穿白衣,身量修长,飘逸出尘,恍若神仙。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果然是死透了,神仙都近在咫尺。不过,死了也会感觉到痛吗?!还是万蚁噬心的痛!
很快她便再也没有意识了。
再醒来的时候,入目是高高垂吊着的芙蓉销金帐,华美秀丽,一缕阳光斜斜地射在透绿的盘长纹窗棂格上,穿过帐子稀稀落落地洒在她面上。
早春旭日,最是温暖炫目。
萧颜的头脑渐渐清醒,她惊奇地发现胸口、四肢乃至周身,那种彻骨般的疼痛竟然消散全无!
她试着坐将了起来,身下是柔软暖和的寝被,入手细腻温柔,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陌生而熟悉。檀木雕栋,珠窗绿玉,云母屏风,袅袅紫烟,晶透的玉炉中燃的是她年少时最爱的月支香,闻之沁人。
究竟一切是梦,还是现在她还在梦中?
这分明就是她年少时的居所,大宁的重华宫。
朦胧中,有人自殿外推门而入,伴随着脚步声的走进,掀开珠帘的是一张容色秀丽的脸,端庄大方,与记忆中的那位一样。
“公主,你终于醒了”,那女子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对面的女子看起来很累,眼下的乌青妆粉都遮不住。
萧颜有些不可置信,她试着唤了句,“千霜,是你吗?”
千霜点了点头,泪眼盈盈地看着她,“当然,公主,是我,千霜一直都在您身边”。
说完,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公主,你都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幸好,上天保佑,你现在终于醒了过来。”
萧颜脑子还是有些混乱,她扶额,忍不住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千霜擦干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公主,那天晚上本来奴婢们陪您去逛汀兰水榭的,后来您说心烦要一个人静静,我们便在原地候着。再后来,您不知怎么晕倒在了沉香榭那里,还是被七皇子发现的,不然奴婢们都不知道。从那之后,您就一直昏迷不醒!身体还反反复复的发冷发热,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最后还是请了慕安的大人的至交好友叫什么医仙的过来。“
“七皇子?慕安?医仙?这都是谁?”萧颜听后,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惊慌和疑惑。她努力地顺着千霜的叙述,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却是一片空白。
她记得她明明昏死在了北兖,在北兖的长门宫她被一个侍卫给踢死了。而千霜也早就死在了北兖.....现在她却在大宁的重华宫。
“那谢瑾逸.....谢小侯爷,他现在在何处?”萧颜颤声道。
千霜有些疑惑,长公主今日怎么忽然提起谢小侯爷了,她如实回道,“谢小侯爷跟随谢侯爷去镇守边关已经三年了,现在还未回神都”。
“那好,那好的”,萧颜喃喃自语。
顿了好久,她突然想到什么,不由的握紧了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千霜,镜子拿过来“。
平螺钿背八角宝镜中,少女容颜青春稚嫩,肌肤洁白若雪,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乌发似漆,一双清眸波光潋滟。
这是她,少年时的她,大宁的永宁长公主。
“千霜,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长公主,现在辰时了。”
“不是,现在什么年月了?”
千霜虽有疑惑,却也如实回道,“现今大宁建安四年仲春。”
大宁建安四年!
那是萧颜父王母后故去的第四年,萧颜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十八岁。
前世,也是这一年,她嫁给了南宫怀。
可阴阳秩序,死生轮回,她听过死而复生这个词,却鲜少听说两世为人。
难道上苍予了她两世为人的机会?!
她死在一个春天,却又在复生在了二十年前的一个春天!
萧颜渐渐接受了自己重生的这个事实,她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南宫怀呢?”萧颜顿了顿,急问道。
“怀公子现在该在镜春斋,公主病了这几日,怀公子皆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至到昨个夜里,才回去,听说一回去就染了风寒,现下该是在将养着”,千霜恭敬地回道。
她继而问道,“公主现在身子刚好,怀公子那边染了风寒,公主今日还是要想往日一样去镜春斋吗?”
萧颜摇摇头道,“既是病了,这段时日也不去打扰了”。
她恍惚间想起,大宁建安四年仲春,该是去年第一次见到南宫怀,然后要到今年琼华宴她求了叔父定了与他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