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又卜一卦,看看摊上散落铜板,皱眉叹息。子语见状道:“叹气怎的?”先生道:“这卦好不混乱,你一人便中三种卦象!”子语轻笑道:“不知是哪三种?”先生道:“坎水卦,艮山卦,离火卦三种卦象。”子语道:“先生解说分明。”先生道:“坎水卦为重坎八纯卦,阳陷阴中,险陷之意,天险,地险,险上加险,重重险难。艮山卦为上艮下艮八纯卦,山外有山,山相连,不动,近来切忌出行,行人不归。离火卦为重离八纯卦,离卦离明两重,光明绚丽,却又有离散,分离之意。”
子语闻言,不可置否。这算命先生之言有些虚晃,口说之形一样未占。正思想如何拆穿他,却听他小声道:“你离家已久,不回去看看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子语听之疑惑,问道:“此话何意?”先生道:“莫管何意,快回家去!”子语心中忽然不安,怀里掏出银钱要给。算命先生见状,摆了摆手道:“你的钱,我却不能收。”子语道:“怎不要我钱?”先生道:“莫再多言,小心回家,谨慎行事。”子语无暇再想,起身出离人群,赶奔家去。
转处街道,便见家门。还未出巷道,就看家门前两队衙役喝声。上到阿爹殷尚,下到烧水老婆,无一幸免,皆被锁拿。子语不知所措,才出来不过一个时辰,家中怎遭这般变故?正要上前,耳边回想算命先生说话,又止住腿脚。辛梨落数日前回了娘家,明日上元佳节,算算时辰今晚当回。子语隐形潜踪,一切等阿娘回来再做打算。
你道如何这般?还须从头说起。两日前,殷戒与水娘关门密谋。天色渐暗,院中不知何物叫人心慌。正是;天晚人心暗,密谋生毒计。宁近大奸恶,勿亲伪善君。水娘道:“在殷尚手下过这些年,我可再不愿忍气吞声了!”殷戒道:“早年不动,是他寿数仍在。如今半截黄土没身,纵是死了也合情理!”水娘笑道:“如此说话,你有计谋?”殷戒道:“确是有计,不过委屈于你。”水娘疑道:“委屈我?你有甚么计谋?”殷戒道:“辛梨落近来回家,上元节前即归。赶趁她回来之前,你去与殷尚送些儿茶水。”水娘立时会意,笑道:“你想在茶中下药?”忽止笑容,又道:“你若将其毒死,仵作得验,你我怎脱干系?”殷戒坏笑道:“说夫人聪明,却又愚笨。”水娘道:“我怎的?”殷戒道:“若是下毒,何须等那辛梨落不在。前去送茶,茶中滴入合欢散。殷尚吃了必然狂性大发,届时房中只你一人,你说他当如何?”
水娘听完抬腿狠狠踹他一脚,气道:“好你个贼熊,这便是你的妙计?你把婆娘都当棋子让出去!”殷戒被踢的嗷嗷直叫,一边揉腿一边解释道:“夫人莫恼,且听我言。明日我去衙门找严松,他是两班总捕头。这多年我也不是白活,与他关系甚好。只要说明情况后,他断然相助。到时携两班衙差前来,万不会让你遭灾,便宜殷尚那老家伙!”水娘这才消气,喊了声妙!说道:“我朝律法言明;强奸妇女者,当街问斩!其家眷仆人遣散,家产充公三分,七分过给亲属......”边说边笑出声来,又道:“如此一来,殷尚那老鬼就要下狱待斩,七分家产足够潇洒一生!”殷戒哈哈笑道:“夫人所言在理,正是这般!”水娘心中一动,说道:“子语怎的?”殷戒道:“半大小子能翻甚么风浪?到时证据摆于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家产即过于他,不也是尽在我手?照样与他穿住,饿不了他。”水娘道:“如此我受些委屈不妨,你做甚么?”殷戒道:“我去通报后,便在衙门避嫌,我不在场更使人信服。”水娘点头道:“还是你周到,且看明日好戏开唱!”殷戒笑道:“殷尚老儿,上元节有你的好过了!”
次日天明,殷戒借故外出办事拜别了殷尚,在众人眼皮底下离开了家门。转出街道后,顺着小路狂奔至严松宅邸。因他时常与严松来往,家门中人都认得他。见他从无阻拦,寒暄两句便放他进。殷戒进门后一路快走来在严松卧房前,探头看看,严松正坐在炭火炉前喝茶。你看他甚么模样?凌厉眼,严肃眉,大耳招风面如煤。蛤蟆鼻,犬类嘴,体壮如牛排前队。身穿宽松白衣胸膛露,赤脚在地头发凌乱。怀中搂一女子,衣衫不整,你看她甚么模样?细眉凤眼樱桃口,肤若凝脂娇欲滴。上穿件薄纱衣,半露酥胸。下搭件荷叶裙,少遮白肉。严松一边喝茶,一边上下其手,两人淫声笑语不断。
殷戒看的口干,咳嗽道:“小人殷戒,特来拜见严捕头!”房中两人立刻停了动作,严松示意她退下。整了整衣衫道:“是殷戒老弟,快些进来罢!”殷戒听喊,屁颠颠跑了进去。平时里吃喝玩乐十分熟稔,故此玩笑也开得。殷戒道:“严捕头,大清早就这般好兴致!”严松戏谑道:“我身强体壮,哪似你这般瘦小枯干不堪大用。”殷戒闻言气歪了嘴,碍于身份不敢表现。赔笑道:“严捕头说的是,严捕头胜小人千里!”严松听得心里美,示意他坐下。问道:“一大早来此所为何事?”殷戒道:“特来分享一桩好买卖!”严松喝了口茶,疑道:“甚么买卖?”殷戒道:“严捕头对殷尚如何?”
不说倒好,严松一听殷尚立刻变了脸色。愤愤道:“莫提那老死鬼,他自视清高,我三番五次跟他结交都是不理不睬。若不是他在本地有些声望,我早有手段与他!”殷戒听得满意,笑道:“眼下就有扳倒他的机会,哥哥可有兴趣?”严松怎会没有兴趣?急问道:“有甚机会?”殷戒道:“殷尚之妻近日回家未归,明日上元节她今晚必归。我已跟水娘定计,给殷尚送些春茶儿。届时无处发泄,必然作怪。只消严捕头带人前去,以强奸之罪将其府中上下锁拿。我朝律法言明;强奸妇女,当街问斩!家产三分充公,七分归我。我再与哥哥两成,岂不美哉?”严松也是个坏种,拍桌道:“此计甚妙!上元佳节,可有那老死鬼的好过!”殷戒道:“还须仰仗哥哥哩!”严松道:“你是爽快之人,我也非拖泥带水之主。我即刻去衙门调兵,你就在我家躲着。待我将殷尚带回衙门监牢后,你再回家。”殷戒躬身行礼,笑道:“小人就静候佳音了。”说罢,两人分别。殷戒转身进了后堂,严松自去衙门安排人手不提。
且看水娘,清早就起来,为这计谋精心打扮一番。虽上年岁,风韵犹存。你看她怎生装扮?内穿件淡蓝暗花中衣,外套件宝蓝抗绸小袄。上披件黑貂绒毛斗篷,下搭条宝蓝刺绣马面裙。面上红妆,眼含春水。水娘携名丫头去找殷尚,丫头手托紫檀茶盘,上有羊脂白玉的杯盏。这些年,殷尚怨恨消散。加之殷尺,殷辛二人玩的近,两家也亲近些。水娘刚进二重院,就看见子语追着甚么朝后院去了。水娘也爱他活泼讨喜,摇摇头朝书房去。来在门前,水娘轻叩木门。殷尚正在看书,听有人敲门头也未抬,说道:“请进。”
水娘轻咳一声,带着丫头进了书房。殷尚抬头见是水娘,笑道:“水娘怎的今日起早,平时不都午后方起么?”水娘掩嘴轻笑道:“瞧叔叔说话,我有这般懒惰么?”殷尚忙道:“不懒,不懒。水娘一大早来此,想必有事?”水娘转头示意丫头上茶。丫头将点头会意,将茶盘放在书桌上,与殷尚见完礼后转身出了书房。殷尚满面疑惑,问道:“水娘如何说话?”水娘道:“昨日罕见玉泉水车过来,我买了些。想着叔叔爱吃茶,特地拿来与你享用。”殷尚闻听玉泉水,双眼放光。喜道:“玉泉乃天下第一泉!如此我却不客气了。”水娘笑道:“这茶叶也是珍藏香叶菩提,叔叔却有福气哩!”殷尚笑道:“今日真托了水娘的福!”说罢,端起杯盏来嗅了嗅,赞道:“果然好茶!”浅饮一口,夸道:“真个好水!”水娘见他开心,哄着道:“叔叔喜欢便好。”殷尚道:“只不知水娘买多些泉水,可否让点与我?”水娘笑声不止,回道:“叔叔说甚外气话,你若喜欢,都送与你,我这便去取!”说罢,转出门外。
水娘出门后立刻换了副嘴脸,暗道:“这药发作且需半刻,先去取水不说。”殷尚也甚是高兴,待她走后,继续低头翻书。看会子,忽的口干舌燥,浑身发热。殷尚赶忙起身来在桌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往常喝水,立时止渴,怎的今日这水越喝越渴?殷尚不解,索性举起茶壶往嘴中倒。整壶水下肚,丝毫不解口干。殷尚扯开外衣,念道:“这还未出正月,怎会如此之热?”门外取水回来的水娘听见动静,暗自高兴。捧着水壶进门,见殷尚衣衫不整,双颊通红。顺势用脚将门掩上,假意问道:“叔叔这是怎么了?”
殷尚此刻双眼通红,理智渐无。莫说是人,就是头猪此刻也甚是清秀。殷尚一把将水娘抱在怀中,水娘虽早有准备却还是吓了一跳。本能要喊,强压下意。此刻呼喊会坏了大事,假意挣扎道:“叔叔作甚,我是水娘呐!”说罢,朝他耳蜗吹了口气。此时向殷尚说话本就是对牛弹琴,这气儿一吹更是癫狂!殷尚抱她,一个转身将其按在圆桌之上,茶壶茶杯尽皆碎地。殷尚压着她又亲又啃,手摸不停。水娘穿衣本就松垮,三两下便扯低了一半。水娘见胸半露,心中惊呼不妙,只盼衙门快点来人。正在此时,听闻院中丫鬟惊叫。水娘知晓是衙差到了,遂即大叫道:“快来人!救命呐!殷尚发疯了!”
严松果按约定时辰到来,两班衙役赫赫闯入院中。柳洁见衙差破门而入,心中不爽,上前道:“严捕头,上元佳节不去赏灯,来此何干?”严松道:“来此自然有事?”柳洁道:“严捕头不知律法?擅闯民宅该当何罪!”严松道:“律法如何轮你教我?接到报案,殷尚强奸妇女,我特来此捉他归案的!”柳洁闻言炸毛,上前拦下道:“如此说话,可有证据?这般诋毁我家老爷,我要去衙门投状!”严松懒得与他废话,一把推开他道:“还在此嚣张,稍待会让你看个清楚!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殷尚找出来!”说罢,带人冲进了二重院。
正巧听水娘呼喊,严松暗喜。上前一把踹开了房门,见殷尚正压水娘作怪。严松吩咐道:“左右,将殷尚给我拿下!”两侧衙差道声得令,上前将饥渴猛兽般的殷尚强拉下来。水娘赶忙整理衣衫下桌,见衙差前头站一人,穿着打扮较他人不同,想必就是殷戒所托捕头严松了。水娘暗使眼色,欠身行礼道:“多谢严捕头救我!”严松从未见过殷戒的夫人,如今看她衣衫凌乱,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即起了色心。心中算计一番,转身道:“殷尚强奸妇女,有目共睹。将殷家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押回衙门候审!”柳洁见状尤似晴天霹雳,不等多想,枷锁镣铐就已上身。衙差们动作娴熟,片刻就将殷家上下几十口尽数拷了起来。严松厉声道:“全部带走!”衙役们得令,将众人排列成队,一个一个推出了殷家大门。街上行人见此,纷纷驻足观瞧。
严松没有随行回府,而是转回殷家院中。水娘见计谋得逞,万分高兴,坐在桌前哼唱小曲儿。忽见门前黑影,抬头一看,正是严松。水娘先是一惊,碍于他身份,笑脸迎道:“刚刚说话不便,这厢代夫家拜谢严捕头!”严松抹了抹口水,嘿嘿笑道:“夫人客气了,我与殷戒老弟相识多年,无需言谢......”水娘见他有些不自在,扭捏道:“严捕头放心,待分家产后好处自然不少于你。”严松看她虽有年岁,却甚有韵味。心下欲火焚烧,搓手奸笑道:“只你愿意,好处现在能结!”水娘看她满脸坏相,心中忐忑道:“你要作甚?”严松不答话,只慢慢逼近。水娘见状,面露惊恐道:“你要作甚,门外可有人在!”严松道:“你想哄我,门外焉有人在?”说罢,似恶狼般仆上前去!
毕竟不知水娘如何挣扎,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