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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子语归魂重返世 寒言遭劫动身躯

女贼自去有事,留下子语转进账房闲顾。毕竟应承些事,不可不做。翻出郝字书本账单,账中拣了些规律,向后又写了写。一切作罢,合书归位。寒言近前道:“你倒有闲情。”子语道:“应承她事,怎不做来?若被她查验无果,我十颗脑袋不够她砍的!”又道:“来这几时,你可有所感?”寒言道:“来这又当一时,我在此地仍无有感,说来却怪。……”子语道:“有甚怪?”寒言道:“往来魂脱体外,近有二里能知所在。她这山院不甚宽广,在此却无感体处。”子语道:“可有限制法儿?”寒言道:“若掠我身躯者也精术法,却有法能藏。”子语道:“那便不怪,这家主若非精灵,便是妖怪,怎不有法能藏你身体?”寒言道:“那却是更难!”子语道:“莫要烦恼,莫怕我危,自当再去寻找。”

这厢说罢,子语开门出离了账房。暗念道:“如有喜事,洞房定在南方。”想到此,子语贴着墙根朝南面摸去。沿途不乏添灯挂彩之人,却无一人近前再问子语左右,看来对守门之人甚是信任。走会子,见间木屋,与众不同;柳木作得墙,楠木作得顶。黄梨刻门洞,紫檀雕花窗。左右彩灯挂,中庭刻字穹。门头用黑檀,门槛使丝绒。记起女贼说话,对这穹字房更奇。趴窗瞧瞧,见房中赫然立尊塑像,虽不见顶,却感其英。左右不见有人看向,推门闪身进了屋。

入内观瞧,才见真相。这塑像;身长十尺,头戴神冠。身穿仙袍随风舞,足下祥云七彩心。堂堂威仪,令人生畏。独独的面目模糊,不见容貌,似未竣工?右下立块木牌,写;诚心者,訫兰立。子语见之从心,寒言见之熟稔。神台之下,圆桌之上;玉瓷净儿瓶,银金花儿杯。上是琉璃碗,下是沉香盘。向后者,寻常摆件,茶点小吃各是。

正看时,身后门怦然推开。子语惊心,忙回身观瞧。见来一人,惊艳绝伦!你看她怎生装扮,甚么模样?穿一件细棉桃红花长袄,披一条水烟白地妆花云肩。搭一方月白水天留仙裙,戴一根白玉双结颜花链。未施脂粉,肤若雪霜。眼波流转春情滞,一颦一笑惹人魂。过处多留目光望,回神仍觉心荡漾。身处东南空气滞,气质怡然呼气难。想来神魂出体外,看罢一眼命不惜。神颜不是人别处,正是家主女訫兰。

子语看她,心魂早飘天外。訫兰见人闯入,斥道:“你是何人,敢闯进穹字房?”子语毕竟心虚,被她一吓,脚下趔趄跌坐在地。子语平日虽灵,这一番也吓得糊涂,支支吾吾半天未说句整话。这大声早引来众人围上,正有领子语来此的女子。见子语果然闯来,被迁怒,上前解围道:“大王息怒,他是郝掌柜家公子。”訫兰道:“郝掌柜家的?”女子道:“郝掌柜今年繁忙,走不脱身,特派他来对账。”

訫兰仔细打量他,半信半疑道:“你既是郝掌柜家,问你怎不答话?”子语急中生智,回道:“回大王,小人自幼生得怪病。”訫兰疑道:“你生甚怪病,不答话何干?”子语道:“小人自幼见貌美女子就结巴难说。”訫兰听言知他不过油嘴滑舌之徒,失笑道:“倒是个怪病,该好治治。”又道:“你不在账房对账,来此作甚?无人与你提起,这穹字房不可来么?”子语道:“那姐姐带我来时,曾说房中若寂寞,可四下转转。也与我说起穹字房不可轻进,是小人耐不住心中好奇,乞求大王莫要降罪!”訫兰道:“你倒有话说。我今日有喜,心情美丽,亦不想犯下命事冲撞天路。你去罢,我不怪罪。”

子语得寸进尺,问道:“我见神台上尊,虽仪态华贵,却无有面目,想是不曾竣工罢?”那引路女贼听言惊怕,低声喝斥道:“大胆!却莫再问!”訫兰摆手道:“不妨事。”向子语道:“你想知他为谁?”众人闻言,无不心疑。往日提及神像,大王心中不悦不提,还怪罪不少,今日怎的这般和颜?子语站起身来拍了拍土,点头道:“我见他,心中有异,不知作何?大王若得解说,拜谢不尽!”訫兰缓步入内,抬头仰望神像道:“这塑像有名,乃是上界仙尊;天穹伏阙妙有玄灵昭惠辰至真罗圣君!至于为何无相,不是未曾竣工,而是我并未看清他之神颜!”语中多露沮丧。子语听罢,心驰神往,问道:“大王竟有幸得见仙尊?”

訫兰憧憬道:“当年我正被他所救,却不及当面拜谢,只好立此像日日焚香。”子语亦是心生敬畏,耳边忽有声道:“这人确是妖精,你莫要露怯,好生拜离她,快些去寻我身!”子语强定心神,说道:“确真是位好仙。”顿了顿,续道:“还有一事拜请大王成全!”领路女贼正欲怪罪,訫兰打断道:“有事但说。”子语道:“听闻大王今日大喜之日,幸留沾沾福气,不知可否瞧瞧婚房?”女贼道:“你此言过分!”子语道:“多传进婚房叫‘撞喜’,阿姐怎说我过分?”訫兰道:“真叫撞喜,却要请你去看哩。”子语笑道:“若能得见,是小人福分!”訫兰道:“去看眼便罢,只我那夫家疲累在睡,莫吵了他。”子语点头连连,随后及众同去。

来在正南,见红房纳喜。但见;红花遍插黄壤地,紫带满缠在柱体。鼓锣在外声未动,心下有灵能聆音。訫兰指道:“这便是了,当真与我撞个彩头。”子语道:“留心,留心。”说罢,轻推房门进屋。又看些;粉碟粉筷并双份,红盆红碗叠罗层。对壁有彩贴喜字,两旁梁柱粘欢花。头南脚北有张婚床,床上躺一人。子语凑近观瞧,正是闭目空窍的寒逐命。

女贼在外招手,轻喊道:“快些儿出来,莫吵了郎官!”子语左右不见寒逐命,心中有数。立身站定,趾高气昂道:“我把你们这众强抢民男的贼子!乖乖束手便罢,若道声不字,好教你们多吃苦头!”女贼惊道:“你非郝掌柜家,是何人?”子语道:“我是城中殷家,唤命殷辛。被你们强抢来的,是我兄弟寒言!”訫兰近前道:“好当你是个天真,竟是个扮猪吃虎辈!你这兄弟不是凡人,你也该有些神通?”子语笑道:“你这话差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訫兰道:“你若无甚本事,怎敢只身闯入我地要人?”子语道:“我兄弟跟我来着。”

訫兰闻言大惊,忙退了数步。寒逐命猛然翻身坐起,下床缓步开来。众人见了,都道:“看不住,看不住,倒教他入了原身!”寒言近前,一把刁住她腕儿道:“我把你个成精魔怪,在此为非作歹,今日灾祸临头了!”訫兰虽被他紧抓吃痛,却心儿欢喜,娇声道:“你说我等是妖,有何凭证?”寒言道:“凭你天穹之言,不是妖精能说?那天穹早也转世,若被他救,好歹数百年!你若是人,安能长活至此?”訫兰闻声怅然,心下抖了抖,问道:“听你话由,是识得天穹?”

教她问起,寒言亦是心下咯噔。不知怎答她话,只道:“切莫打岔,你在此多少时日了?”訫兰见他不答,也不多问,答道:“在此处已有一百二十馀年。”子语紧贴壁墙,不敢靠近。寒言道:“你等众暗害多少人?”訫兰道:“只我是妖,她们为人。在此一百来年,未曾害过一人!”寒言道:“你明知我魂魄出窍,还将我掠了来,不是害我?”訫兰道:“我见你倾心,接来成亲,那里肯害你?”寒言有些羞脸,不知如何作答。

子语近前道:“你知他只剩空窍,还抢了来,违逆人意,不是害他?你有术法,知晓魂近可感,又弄法藏他身息,不是害他?”訫兰道:“我才藏得几时?心想成就美事后放开,他即来了,有夫妻之实却不好再离。纵有私心,也无有害他之意!”子语道:“他魂出体外六时不归,就落得个孤魂野鬼下场,不是害他?”訫兰脸上变色,惊道:“有这等说?”子语道:“你竟不知?”訫兰道:“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真是差了!却也无有害他之意,若有半分,死无葬身之地,魂无安栖之灵!”

殷子语也半懂其事,所知事一股脑说出即无后话。寒逐命听她诚恳,信了三分,问众道:“看你等面不改色,早知此事?”众女道:“大王虽是精灵,真个从未害人!我等在外声名山贼,实则城中受了污的良家。投死之际被大王救下,在此安生不问外事。”寒言听罢,又信了三分。子语又记起事,问道:“你曾说被天穹所救,但未当面拜谢,方才塑像祭拜。”訫兰点头道:“正是此,怎又问起?”子语道:“我有事不明,烦请解说。”訫兰道:“你问。”子语道:“你怎遇天穹,因何被救?”寒言听话抖擞精神,心下甚是好奇,只不肯轻谈。见问起,微倾身去听。

毕竟不知訫兰是何所变,怎遇天穹,如何被救?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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