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语下命三人来在了陈家宅前,因不知如何上前犯了难。到底子语灵些,看他心中有计,大摇大摆的朝门前去了。轻轻叩了叩门,有听吱呀声响,但见门分左右,一老一少两个家丁。你看如何装扮?身穿黑衣系缎带,挽发布飞精神足。老的满头白发,皮肤松弛。少的三千青丝,面色红润。左边是佝偻身躯脚步颤,右边是生龙活虎步生风。
二人看门前站着位瞎子,顿生怜悯。老头道:“可怜,可怜,小小年纪遭了瞎病。”转头与小的道:“陈誊,去账房讨几钱来,赠与这小哥。”陈誊点头称是,转身要走。子语叫住道:“且慢,我不是瞎子。”老头道:“只说眼小,也有条缝儿。你分明双目紧闭,大白天出来撞活哩?”子语不说甚么伤病,满嘴胡邹道:“我这眼,常看了白日的祸福,暗夜的吉凶,故此不敢善睁。我路过此处,见你家乌云遮顶,似有妖气,特来相告。”我还当何计?原又是故布疑阵,开口诈人呢。
老头闻言,脸色惊变,倒真是让他诈成。左右瞧无人靠近,小声道:“不知小哥如何称呼?”子语道:“在下姓殷,单名个辛劳的辛字。”老头道:“真好本事!不瞒你说,我家中近来确有怪事!”子语暗自窃喜,不想真有怪事发生。道:“你且莫讲,我与你荐个人。”老头道:“介绍谁人,现在何处?”子语向后指道:“在那不是!”
远处二人不知殷子语与其聊甚,正疑惑时,见招手让前。二人快步近前,子语故作神秘道:“这位是驱魔的大法师!”老头道:“适才不说有甚断凶吉祸福的眼,你不是法师?”子语道:“我有灵目,他有术法,各有奇能,两不相冲。”老头忙着打量寒言,看他仪表堂堂,似个道人打扮。子语又道:“有甚烦难之事,都说了罢,管情与你解惑!”老头与二人分别见礼,道:“此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还请入内一叙。”如此,正合适。
老头招呼陈誊前去偏厅准备,这厢带着几人穿廊过院。怜下一路扶着子语,沿途留心有何异常。只看那;花常绽开草常放,树多绿枝果多丰。山水真如画中样,只是袖珍池中央。虫飞蝶舞香蜜蜜,兔走犬奔喜呵呵。院中景观淡雅致,看来心旷神怡然。左右瞧瞧,倒无甚异常之像。
径直偏厅,老头引几人分宾主落座。陈誊早泡了清茶,几人各吃了一杯,老者才道:“我家这事,说来怪哉。”子语道:“怎生怪异?”老头道:“事要从两月前讲起;我忆尤深,那日寒风凌冽。我照常携陈誊开门扫雪,见门前躺只黑狗,瑟瑟发抖。我心不忍,即抱进了后院柴房。与之火盆取暖,才渐有生气。这狗甚灵,能捉鼠驱虫、可养花修草,又带貌俊,深得宅上喜欢。就这般过有十日,这狗忽变了性,矫揉造作、扭捏难舒。起先以身体有病,请人瞧瞧,与常无二,只道是欢脱累了,也未曾挂心。向后多日未改,反倒夫人害病;吃饭不坐桌,喝水不用手。喜蹲墙角落,爱吐舌理窝!”
三人面面相觑。听说如此,那里是人?分明是狗!子语道:“有话言说,还请恕罪。你家夫人行为怪异,像犬类。……”老头又那里不知,接话道:“谁说不是。老爷疑心中邪,命我明日恭请法师来此。好巧不巧,遇你几位,不知可有甚解法?”寒逐命道:“只听言说,未得眼见,尚不敢断言。烦请老者安排相见,待看后怎的?”老头点头连连,心觉有理。道:“道长说的是,晚饭后我去请见老爷、夫人,情况时时分说。几位稍待,我去安排晚饭。”说罢,别礼往后厨去了。
几人沉寂无语,子语闭目仰躺半天,才道:“这怪异,是地赤灵所应么?”逐命道:“地赤灵分身各处,或寄妖魔体,或藏凡人身。尚不知是否遗症,且看晚间如何。”子语道:“天权所应之时,还早哩。怕不是要在此常住。……”逐命道:“须合岁月时辰将应星之人诛杀,方可助力地赤。非如此,无用矣!要等时,也无可奈何。”又道:“地赤灵只引自然,无甚道术,若杀应星人还借外力。故而,陈家必有妖魔伴生!”子语笑道:“那时,却碍不着我。”
眼见天晚,进来几个丫鬟,各人手中端着托盘。那管院老头进来道:“几位久等,这便开饭。”不大会,摆了满桌,都是些应季时蔬,新鲜牛羊。老头正斟酒时,子语叫他道:“莫倒,莫倒。”老头停手道:“怎的?不爱吃君子香?”子语道:“我几人都不会饮酒。”老头知晓差了意,忙道:“是老朽差了。”转过头,吩咐沏壶茶来。子语等都不是计较之人,请过老头与陈誊一同吃饮。几人不会吃酒,便以茶会客,都吃喝欢乐不提。
正这时,门外跑来只黑狗。寒逐命见状,弹起身来换位。你道如何?却非不爱畜类,只有桩病,碰着狗毛便浑身瘙痒难忍,故此自幼不近狗身。楚怜下见可爱,放情伸手去摸。这黑狗却避之不及,又过去跟寒逐命。楚怜下无奈回身坐下,道:“这狗爱着你呐。”寒逐命坐不踏实,索性起身躲避。子语见状道:“这狗,莫不是那?”老头道:“正是。”子语道:“我以事发赶走,却还在家中?”老头道:“相处多时有些情感,不好赶去。”寒逐命抱手细细观瞧,看出些端倪。
混沌初分,万物生长。有那;仙、神、佛、人、鬼、妖、畜,牧畜之中以狗最灵,较人亲近,无物可拟。只叹些世事无常,人心多变,狗直是狗,人时非人。闲话不表。狗虽灵,仍畜类。可这黑狗,身姿端正,仪态较别。寒逐命想前话见今时,心中有数。只暗中思量如何与陈家主言说。
几人晚饭后在院中亭下静候,看那天;幽蓝深远无边处,星河璀璨不止流。半月不挂晚风里,夜下亮闪更彼时。老管院来前传话,道:“老爷事毕,在正厅等候,几位有请。”殷子语点头称谢,楚怜下牵着他走,寒逐命在后紧随。
穿过片竹林,来在主院。见那;竹林摇曳池中映,水面静立漂浮萍。鱼游塘下欢自在,蛙伏绿上喜声鸣。子语闻声眯个眼缝儿,踢颗石子,惊那青蛙又回水中。怜下看了,两人忍不住偷笑。圆石铺就路,尽头有站人。你知他怎生装扮,何等样貌?身穿暗绿布棉袍,腰系纹绣黑玉带,头戴方正员外帽,脚下白底黑布靴。身形郎朗挺如松,星河之下有采风。蓬集富户当家丠,正是善士陈年玖。
管院近前躬身,说道:“老爷,法师到了。”陈善应声回头,见两男一女。细细打量,相中寒逐命法术高强。几人初见,也在细瞧。老管院道:“这是家主老爷。”转头道:“头位的是寒法师。”寒逐命见礼,道:“贫道姓寒,名言,表字逐命。自天云山而来。”陈老爷无甚架子,回道:“老夫姓陈,名善,表字年玖。”陈善道:“道长仙风,这二位是?”逐命道:“这位姓殷,名辛,字子语。身旁是其心内,名唤怜下。他二人都有神通。”话出,唬的陈善连忙见礼。子语、怜下,二人也恭敬还礼。
陈善见他对墙行礼,不知所故。逐命忙道:“陈老爷勿怪,他近来眼疾犯了。”陈善摆手道:“不妨事,通晓奇才者,皆不凡。此处不是说话所在,还请移步厅上。”几人随陈善入正厅,待罢了香茶。寒逐命开门见山道:“等闲来此,不为俗事,陈老爷应知晓呢?”陈善叹道:“这也是家中丑事。近来夫人举止怪异,与之相处,多显隔阂。”逐命道:“你家中怪异,我已知晓其本。”陈善喜道:“道长果有神通!”逐命道:“请尊夫人相见是否方便?”陈善道:“事已至此,有甚不便之处?”转头道:“陈德,去将夫人请来厅前。”老管院躬身称是,出门去请。
陈善道:“不知寒道长作法需甚灵器?但说得出,我遂即去置。”逐命道:“无需老爷费心,我自有法器。”陈善点头不语。不多会,见陈德回还。他道:“夫人来了。”夫妻二人相敬如宾,陈善忙起身相迎。但见陈德身后,丫鬟搀扶一人。你看她怎生装扮?内穿件淡白纹绣中衣,外套件薄荷绿样褂子。下搭条黑锦兰布的褶裙,踏一双水粉绣叶的对鞋。未戴头饰,发前多散,虽有些年岁,却不显老态。又见她走路无正形,言谈不伶俐。真个是;奇形怪状无人样,欢脱跳跃似狗形。
几个丫鬟按住陈夫人双手,陈善接过道:“这位便是内人。”三人见礼,这陈夫人挣开双手,笑呵呵朝怜下来。说道:“好个美人儿,几多年岁?”怜下见她不堪,言无好气,回道:“我敢出口,你敢进耳么?”陈夫人道:“你只说的出口,怎有不敢入耳之说?”陈善忙道:“夫人无礼,这几位乃是驱魔的法师,莫冲撞了。”怜下未顾他言,说道:“我岁小,至今时,方一千三百岁。”夫人道:“你非人哉?”怜下道:“你又是人?”夫人转头向陈善道:“你请甚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