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山花常开晴空,浅海经年雨后。
不见前时故旧,只缘思忆最浓。
蟠桃盛会散后,因天穹下生,复又相庆七七之日。如此狂欢,千万年伊始。欢腾后众仙各回府第,再望来时。南天门前,二郎神杨戬同孙悟空行者,分别各人。见财神喜笑颜开,行者道:“老倌,会上好耍!”财神忙回拜道:“孙大圣,会上隔远,不曾好叙哩。”行者道:“诸神千万,难与细致。近来如何?”财神道:“托大圣福,近来安康泰平。”行者道:“见有鹿车在候,不便耽搁。今年可要好佑我方水土之人。”财神笑道:“大圣留心,小神自有数。”说罢,拜礼而去。
转见杨戬对话月老,行者两步上前。听月老道:“真君独来独往,可倾姻亲否?”杨戬道:“承蒙月老留心,我暂无此念。”月老笑道:“真君洒脱非凡,老朽心慕。若真个要许,凭真君之貌,倒教我费神哩。”杨戬道:“月老谬赞了。”月老道:“小童云边等候多日,还怕他心思焦躁。改日有空,定去灌江口拜。”杨戬拱手道:“月老自去。”
好行者,听话间瞧见福禄寿三星,忙上前扯住不放。笑道:“三位老弟!”三星见是猴子,笑逐颜开。回道:“孙大圣,久未见面。会上怎不来碰杯酒吃?”行者道:“场大腿短,不好走路。”三星笑道:“远见你同二郎真君、镇元大仙,吃喝欢谈,怎能念起我几人。”行者微躬身,说:“倒包嘆起我来了。好好好,老孙改日登门赔礼。”三星见状哈哈大笑,道:“你这猴儿,现如此乖乐。却不好挑你毛病,作罢,作罢。”行者道:“腿脚不便,早回山门罢。”三星道:“好一张猴嘴,半分亏也不吃。”顿了顿,又道:“不过却说的是。路远山高,我等告辞哩。”行者告辞他三人,转去寻杨戬。
过有两时,尽皆散去。行者与杨戬相视无言,各会其心。二人同念,正借此机天府各处游走。年中不见,会上难对之人,有情说情,无情说笑。这般耍了约莫一二十日,方才收心。径至南天门前,看那;风来云未动,雨至霜不凝。凤鸣九霄外,凰舞十天中。行者道:“此番上天,尽了大兴!”
杨戬道:“却莫屈心。”行者道:“说那里话?老孙去也!”正要去时,杨戬叫道:“悟空可随我去灌江口?”行者急停步,回身道:“会前相说欢愉,怎不跟随?还以哥哥忘却哩!”杨戬道:“与你之约,怎能相忘?”行者笑道:“去便去,只怕哥哥家中藏酒空莫。”杨戬道:“悟空放心。管情敞开肚皮吃,任你要多少也有!”话音刚落,二人放笑出声。
这厢出离了天界,二人纵云前往灌江口。行者不打筋斗,慢随杨戬,半刻也至。两人按落云头,跳在地上。正见门前小童扫地,杨戬叫:“杨惠来前。”杨惠眼明耳清,听叫回道:“片刻,片刻!”放下扫帚转头见喜,笑道:“二哥回来了!此去蟠桃会可欢?”杨戬道:“年年依旧,无欢可言。只今次生些儿枝杈。”
杨惠疑道:“甚么枝杈?”杨戬道:“你可知天象?”杨惠道:“早前天地动荡,二哥有传真言。识得天穹是那灵至真君与鬼母青鸽之子,玉帝之侄。不说是混沌之元?”杨戬道:“今番蟠桃会前,那混元破了体哩。”杨惠来了兴,问道:“二哥说说。”
杨戬道:“蟠桃会正开头彩,他忽闯了进来。早见他云宫飘荡,众仙不以为奇。却是玉帝有言,问他下生几多,何人可识?那托塔天王使照妖镜分辨,不识。有广成子以崆峒印相认,亦不识。我不自量力,请旨以天眼观之。许是机缘巧合,照他阴阳相分。众仙观看,无不以为道家至宝!各显神通,想开分于他。不料扑空,舍了各家万年道行与其。后还由如来开悟,玉帝剑斩二元。有一元落地显化,玉帝封为‘天穹伏阙妙有玄灵’!”
杨惠听来神往,忽瞧见在旁行者。赔礼道:“愚者浅思,祈求多知。未见孙大圣在此,还望恕罪!”行者笑道:“你这娃娃打趣我。早见几面,说不称甚么大圣小圣,还叫怎么?”杨惠道:“大圣声名难遮难忘,不好改口。”行者道:“且莫再言。”杨惠再不说是,转对杨戬道:“今日家空哩。”
杨戬道:“阿娘不在?”杨惠道:“日前三姐来回,与去赏景了。”杨戬点头道:三妹难来一趟,想是结伴出游了。不妨,你知会厨房整些小菜就是。”杨惠记下。正要走时,又听说道:“将三百年前埋在后院的酒起出罢。”杨惠疑道:“二哥不留了?”杨戬道:“不留,起了罢。”杨惠应诺,转身去吩咐不提。
行者道:“哥哥阔气。”杨戬道:“此话怎说?”行者道:“三百年酒不留,起出来吃?”杨戬道:“莫说三百年,五百年怎样?该吃就吃。”行者笑道:“还是留下罢!”杨戬道:“留甚?用时百善,无用千烦。莫说扫兴话儿。”行者道:“全听哥哥讲。”
二人相携进院,石桌旁坐下。行者道:“会上难言,门前多事,现今才好说话。”杨戬道:“悟空有甚么话直说么?”行者道:“不说天穹怎般灵应,哥哥怎看其源?”杨戬道:“会上之言,我意也。”行者道:“他人不知,我当知。说那般的福祸之言,入耳不入心。”杨戬道:“还是悟空知心。天穹此来,祸大矣!”行者道:“虽是佛道共育,阴阳灵心。但其缘同邪相近,故而多招祸事。”杨戬道:“悟空慧心。我有言在前,但只此事难说的全!”
行者道:“有何难说全之处?”杨戬道:“福祸难论。”行者道:“你说我听。”杨戬道:“昔年地赤遭封,距今久矣。其神通广大,玉帝,如来,难除根源。纵无此番天象下降,恐也难撑几年。”行者道:“再不过了了数百载。”杨戬点了点头,续道:“天穹虽催醒地赤,我观其灵,正与其对!若能趁此将其除根除源,向后三界六道便可无灾无劫!”行者道:“我虽不见地赤,他的神通我却有耳闻。只不知此番地赤转醒,其形如何?”
杨戬道:“我空算世间千万,却不知他。”行者道:“若其势衰败,不比前时,则天穹盛极,此战必胜,天下太平。如天穹催醒地赤,变作个‘釜底抽薪’!”杨戬道:“若其势递增,比前时盛,则天穹衰减,此战不胜,祸满世间。如天穹催醒地赤,则为‘火上浇油’!”
行者摇头道:“哥哥好说这败兴话!”杨戬道:“你若不提,难说于此。”行者道:“望桌等菜,是为大忌!这厢不扯些话儿,岂不是‘空门’?”杨戬道:“好一张伶俐的巧嘴!少时吃酒,当不必巧。”行者笑道:“不巧就灵,管定吃你个底朝天!”
说话,杨惠携丫鬟来前。作虽是小菜,也摆了满桌。杨戬道:“今日风和日丽,正好院中吃酒。”行者道:“院中甚好,若在厅上倒不自在哩。”二人对坐吃喝欢谈,转眼已是七八坛。杨戬酒量颇盛,行者双颊显红。杨戬见状笑道:“悟空可还吃得?”行者道:“哥哥说那里话?再来七八也吃得!”杨戬不与相争,唤杨惠来前搬酒。
正吃得,耳边忽听呼啸之声。杨戬抬头观瞧,见云上七彩。这厢定睛细看,瞧见个孩童风火而来。杨戬喜上眉梢,起身前迎。你道怎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赤莲会海天尊,哪吒。却听他喊道:“二哥真好兴致。与大圣偷摸吃酒,却不叫我?”说话,收将风火轮,跳下地来。
行者转头道:“你这娃娃爱说怪话。我俩光明正大自南天门下,换在你的嘴中怎作了偷摸?”哪吒道:“我不知晓,便作个‘偷摸’!”行者闻言起身,攥拳假意要打。哪吒慌得转入杨戬身后,吐舌道:“怎越过二哥打我么?”行者道:“要越也越得。只看你白皮红脸,便不与你计较。”杨戬笑道:“二老几多年岁,若在尘世该卧床难出。怎还这般顽皮?”
三人哄笑一阵,这才围坐石桌。哪吒自家摸了碗酒,一饮而尽。抹嘴道:“二哥这酒,甚好!”杨戬道:“你就与悟空通了肚儿也不怕。心觉酒好便放开吃!”哪吒道:“若扯开法子吃,则开天口。是;‘上饮三江水,下吞四海干’!”行者道:“如害了人,就怎吃怎吐!”杨戬见状无言,笑容满面。
又吃会子,行者问道:“娃娃此去探查地赤,怎生回玉帝老儿话?”杨戬道:“悟空还未死心哩。”哪吒道:“你怎知我回了玉帝话?”行者道:“若不是探查而回,殿前复命,你怎敢偷下界来这。”哪吒道:“此去探查地赤,颇觉惊心!”行者道:“惊了那个心?”哪吒道:“自是惊了腹中平常心。”行者道:“你说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