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望得封“风流王”的“好消息”才传进王府,文诗诗就已经开始着手谋划对策:她以一出夜半锣鼓震西城、烟花照大都自污西王府,暗中又安插了人手全城鼓动。
效果比预料之中的还好:这些天民怨鼎沸,衙门的鼓都被锤破了好几架,都是对西王府的满腹牢骚;更有武豪院的年轻壮士醉酒扬言:
拳打风流王,脚踹西王府。
不难想象,弹劾西王府的折子一定管够。想必静候佳音的臣子们也是备受煎熬,似乎一切只等圣上龙颜震怒了。
当今圣上最是爱民如子的帝王典范,按以往赏罚分明的案例,不是给秦望降下一道“德不配位”的罪旨,就是逐出京师,只要能将秦望和这不祥的“风流王”剥离,大功一件。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博弈,等待最是熬人。
“哐当哐当……”
突然头顶的木板传来瓶罐滚落之声,想必又是性子急躁的火彤打翻了物件。
仿佛酒醉迷乱眼的秦望,听着声响顿时提起精神,眼睛也亮了起来,问道,“文姐姐跟那只凤凰谈过,她对‘重出江湖’是什么态度?”
既然皇帝老爷在明凰的事情上装迷糊,那他只能自作主张为明凰谋个好的出路,不说将明凰卖个好价钱,也不能砸手里呀!
再说此次的贺王宴,也正是为了将西王府从明凰的事情中摘出去,要不秦望可没心情去捣鼓这闹腾的人情世故。
“重出江湖?”文诗诗冷笑,“就一句‘全凭王爷做主’。”
秦望颇感意外,难为情的说道:“我又不是她爹娘,怎地给她做主?”
“你有腿,不会自己去楼上问?”文诗诗有些恼怒,明凰在楼上洗干净了等着你呢!
这小王八羔子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还不清楚明凰当前的处境——妥妥砧板上的大肥鱼!
文诗诗于是反问道,“你这是要将人家卖了,还要人家帮着数钱?”
“文姐姐这话说的,好像她帮我数钱,我就不卖她似的……我这不是担心她识人不明,羊入虎口。若是她自己有中意的去处,西王府定当倾全府之力助她,但愿她早日脱离樊笼。”秦望呵呵讪笑道。话虽不文雅,好歹让文诗诗当即笑出声来。
虽说这老姑娘脾气倔是倔了些,但事关西王府还算殚精竭虑。
“她哪里是识人不明,分明是遇人不淑,才出了狼窝又进虎穴。”文诗诗气急而笑,问道,“若她想进太子府,你难不成也能送进去?”
“太子殿下虽然仁厚,但体肥多病,太子妃又知书达理、相夫有道,太子爷即便有心,也不敢好色;皇太孙虽然好这口,但这家伙机敏多智,以明凰如今的家底,怕是本钱不够。”秦望坦然道,心里生出疑惑:这天下,能接住明凰这祸水级别的王侯世家屈指可数,这明郡主难不成还真打算孤身入虎穴,演绎一场祸国殃民?
自古英雄爱美人,多少世家子弟挥金如土,不就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京师不少雄心壮志的王孙贵胄,还当明凰尚在南疆呢!皇太孙就曾酒后豪言:
马踏南疆捉凤凰,明王堂前听歌舞。
不难看出,明凰在这天下从来不缺乏市场,只缺一个华丽的出场。就是不知皇太孙刘彦,到时真见了明凰,是否还一如往日的豪情万丈!
一入宫门深似海,在这一点上,明凰在明争暗斗的南疆王庭,想必更有切肤之痛。如若赶在好色贪财的秦三世年代,哪还要她窝在西王府躲躲藏藏暗无天日?三世祖怕是早就御驾亲征踏平南疆。
幸而当今天子志鹏万里,是中原历史长河中少有的雄主,虽已暮年,然烈心不已。御书房关于南疆的谍报,想必比明氏王族的族谱还厚,一个绝色睿智,且野心勃勃的异邦郡主进了皇家后院,若是包藏祸心,只有一条路——乱则死,不乱也死。
“红颜祸水呀!”秦望如此想。虽说他对明凰曾有过辣手摧花的荒诞想法,但那也仅限于一个难成气候的谋划,他何尝不希望美好的事物长久些;即便死,也要死远点。
北贞雪南明凰,蜀山千雨无情郎。
吟唱的便是北雪州的凝贞雪,南疆的明凰,蜀山的姬千雨。秦望都没见识过,但如今身在王府的“南明凰”,虽说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真颜,身材肌肤却是实打实的华润,加上天生目空一切的王家气质,魅力自不必猜疑!
翻遍史书,“红颜祸水”四字可是倾覆江山无数。与北贞雪、姬千雨齐名的明凰,给这天下英豪设的是生死关,秦望可没有“君子好色,不避斧钺”的豪情。
“你就这么笃定?”文诗诗笑得意味深长。
“那得看她进了太子府,是要做太子妃,还是做世子妃?”秦望戏谑道,野史中的皇家腌臜事有些时候也并非空穴来风。
文诗诗神情玩味,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生死有常!”
秦望琢磨良久方才幡然醒悟,想到另一种不可言传的极端局面,浑身冒起一股寒意——莫非皇帝老爷已然油尽灯枯?这也就能解释圣上为何还在南疆的事上犹豫不决,若是一着不慎,还真有可能重演南疆小朝廷的悲剧。
可即便如此,明凰有了斡旋的余地,也只能说生死难料,说不得老皇帝临走前,要拉一批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