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
门外挂着白幡,几盏白灯笼被下人架着梯子,正往上挂着。
风声萧瑟,吹散了一地的纸钱,灵堂内,一众女眷皆眼泪婆娑,泣涕不止。
站在最中间的中年男人,面色消沉,拿着纸钱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看着牌位前的烛火摇曳,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疼。
满府沉郁,萧瑟之气溢于言表。
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丞相府的那位病弱公子最终没有扛过这个春天。
周丞相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公正廉洁,老来得子,却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锣鼓声起,该封棺了。
周丞相踉跄着走到儿子的棺木前,看着里面安静躺着的人,面若冠玉,眉目俊朗,天生的笑相。
若不是身子拖了他这么多年,也定会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俊秀儿郎。想起此,又不禁老泪纵横,“儿啊,儿啊,我的儿——”
周正感觉耳边吵的要命,打雷似的一阵一阵的响,破闹钟迟早摔了它。
半梦半醒间,手一扬,想摔的闹钟没摔到,倒是打中了什么,清脆的巴掌声,让原本喧闹的灵堂,陷入了死寂。
耳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尖叫声四起。
周正只感觉扬起的手,被一只略带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他睁开眼,白茫的光刺的好一阵眼疼,适应许久,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大爷,不,大叔?
“我……”他还没说出口,那大爷就攥紧了他的手,像是发疯似的,探向他的鼻子,又按在他的脖子上。
这让他一瞬间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我的儿!热的,我儿,你是热的!”那大爷突然出声大叫起来,然后又笑又哭起来,哪里还有往日不苟言笑的朝廷官员派头,像个顽劣的哭闹孩童。
刚挂出去的白灯笼,又拆了下来,换上了红艳艳的大红灯笼,不知情的还以为谁家办喜事。
不出一刻消息疯传,京城百姓又都知道,丞相家的死去的病弱公子,又活了。
“我记得……我死了。”周正喝了口水,面对着对面排排坐着的众人,斟酌开口。
“对啊儿,你没记错,你自幼体弱,大病数年,沉疴难起,熬到了不久前,才落了气。”丞相红着眼,悲伤不言而喻,但是下一秒又眼含欣喜,“可是没想到,天佑我儿,竟又让你重回阳间。”
周正皱眉,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天岑山,被姜未一掌给拍死的,就算没死透,他醒来也应该还在天岑山才对。
这算什么,新的游戏副本?
等等,好像少了什么?
系统呢?
周正猛得起身,朝周围看了看。
没有?
“儿啊,你要找什么?”丞相看周正眼神四处游走,立马出声,“爹去给你找来。”
“我…”周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语气含糊,“我没找什么。”
周丞相一听,反而了然一笑,带着笑意起身,将桌子里的一个小盒子拿来,递到周正面前,“爹知道,爹都给你收着呢。”
周正疑惑。
打开盒子,往里一看,
这是……一只……虫子?
“你自幼闷在房里,出去了怕你冻着,又怕闲人冲撞你,让你少了玩伴,只能和小银子作伴,是爹的不是。”丞相说到这,已经是泪如雨下。
小银子?
蟋蟀?
周正小时候从没玩过这个,只在动植物课本里见过。
伸出手,把蟋蟀倒出来,那虫居然乖乖待在他的掌心,也不四处乱蹦。
“爹知道,你从地府走一趟,三魂七魄难免受到些损伤,记不起来前尘也不重要。”丞相看着儿子苍白的脸,欣慰开口,“爹只愿你往后健康安乐。”
周正没说话,他抬头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面前的老头,有些愣然。
他没想到刚醒时,胡乱扯的失忆借口,竟然这么容易被人接受了,对方拳拳爱子之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什么从地府归来的旧魂,他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罢了。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周正抬起头,斟酌开口,“也不记得你。”
老头似乎完全坦然接受他的儿子忘了自己这件事,眉眼清明,温和开口,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个新父对着襁褓里的幼子喃喃自语一般,
“你叫周正,字进之,年幼丧母,只有一个老父,是丞相府独子,是我的儿子。”
“我叫周秉文,是你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