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凯旋的证明,顾渊定眼看去,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虽是明媚笑着,眉间却有除不尽的煞气。
顾渊自小是门派的楷模,面对对方将领,依旧以礼待人,行以修真界通用的军礼,开口道:“久违了,高将军。”
高官沉回以魔界的军礼,垂下的眼眸笑意泛着冰冷,冒着几缕紫气,袖中倏地窜出了几团魔气,直直向顾渊打去。
顾渊早已料到,闪身避开,恰好接住了极为迅猛的一剑。高官沉的脸近在咫尺,裂开的嘴笑得愈发灿烂,近乎病态的笑,刺耳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让顾渊不安的动静愈发大了,终是引起了玄镜军的注意,陆川先率领了小部分玄镜军,率先过了桥,前去支援丞星。
顾渊把剑往上顶,左手凝聚了个灵力球,朝着高官沉的头便是一击。高官沉幸得拿手臂抵挡忙退后,幻化出几十柄魔剑,送向顾渊。
空中二人交缠撕打的身影伴有遮天的魔气与灵力,打落的剑肆意刺入地上士兵。几回合下来,顾渊略占下风,且腿和手臂各划了一剑,幸好未伤及筋脉和骨头。
高官沉摸着脖子被划出的一道伤,蹙眉看着手指的黑血,神情沮丧压抑。他身边一圈的魔剑,一挥手便又可刺向顾渊,他却望向顾渊,像是埋怨像是委屈。
他喊道:“堂堂顾将,打起架来怎么不认真呢?你不会想着那边吧?”
漫不经心地指着令顾渊担忧之地,见顾渊神色微变,高官沉像是诡计得逞,以胜者的姿态嘲笑他般。
若顾渊只是神色微变,那此刻他便是神情大变,魔军竟有意往那边靠拢,而他的指环不停闪烁,他真担心它会断了。
“高官沉!”
顾渊失了礼,一直崩着的那根弦发出“铮铮”的声音后忽地断了。铁链与他心神相通,缠紧了血肉,血流到剑身,连剑气都瞬间加强了。
一旦人失了乱了方寸,那他必败无疑。
开始高官沉还惊愕不少,担心真触了他什么逆鳞,但几招下来,顾渊的招式漏洞百出,不过是表面盛气凌人,他不费余力便找到了破绽。
顾渊眼圈发红,眼珠要爆裂了般猩红,剑身淌着鲜红的血,已经快到了身体的极限。他孤身在空中,头上是数百魔剑,要从天而降,高官沉冷眼在旁。
“小渊。”
顾渊褪力的手又倏地握紧,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放慢了,他听到迟余温柔缱绻的声音,一如儿时。
“小渊,若水关不能失,我会帮你守住的,我们必须活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
空中爆发了震地的灵流,像瀑布般倾泻落地,绽开的纯白花束湮没了尘埃般的魔剑,耀眼的白光刺痛在场的所有人,气流震撼了每人的内心深处。
远处的丞星经此,揪紧了心口处,痛苦地蹲下,不止他,不论魔军玄镜军,多少也似他般难受。
何况距顾渊最近的高官沉,魔气还未释放抵挡灵流,直接被打下空中,坠入地面,砸陷了凹进去的坑。
与此同时,另一道赤红色的灵流再次浮现,震飞了最为密集的魔军,一个人影从中跳出,立在半空。
陆川忍住不适,睁眼去看。
被围住的竟是那红衣,这一看,众人皆被吓得不轻。光是脸上,嘴角溢血,眼角擦了道伤,迟余微张着口喘气,脖子上锁着魔猿重达百斤的铁链,鲜血与黑血交融了他一身,两只捏着残扇的手无力垂下,而更可怖的是他胸前穿过了一柄剑,正滴着炙热的血。
他的目光涣散,抬手碰了碰铁链,想扯下来,不料愈发收紧,索性松开了。大概看了当前局势,玄镜军自然处于劣势,半柱香已过,阵已成。
迟余如今抬眼也成了困难,却凭着韧劲坚持看了眼,那白光刺眼得很,想不注意都难。
指环所在的手被刀狠创了几道深见白骨的伤,所幸那枚指环不再闪烁,都安全了。
迟余勉强扯了嘴角,实在笑不起了,最后再望了一眼,背身往桥上去了。
一只银蝶跟在他身旁,见他呕血却无动于衷,扑朔着花白的翅膀,只听得到他嘴唇扇动留下的话。
“小渊,这阵我只告诉你是抵御外敌,却未告诉你是以灵力为铸的血阵。我知道,你会怨我擅作主张,会恨我又骗了你,可那又如何,骗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了,你要恨便恨罢。
“你早该明白,五年前胆怯却爱笑的小孩早就死了,死在了我手里,该恨我。可是师兄,一想到我这个恶人要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伤心?……算了,还是不要再拖累你了。
“唯一没有骗你的,是要帮你守住若水关,我守诺了。我拜托你一件事当作酬劳吧,请你不要把我留在这里,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