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衍说罢便跑开了,掀起花浪。
初竹动用内力缓解寒冷,看着自己单薄的衣衫,竟觉自己傻得好笑。
半夜和他游走,冲动不守礼节,真当自己幼稚了。
到底是她生辰还是他生辰。
她猛然回想起那日初见,叶衍说了句下月及冠,对应上不就是这个月吗。
若不是抱怨她,还真就忘了。
见他未束冠,待他回来时再问问。
及冠之礼倒成了困扰。司马俨及冠时她精心挑选布料设计衣品,托苍穹山有名的工匠裁剪成衣。殷池傲及冠她正处于诋毁中,去了边境寻了罕见的丹药,可助修为大涨。
最后却被殷池傲说没情调,现在想起还郁闷得紧。
初竹有了一星半点的困意,阖眼静待,手指敲击着桌面。
敲至二十六下,远处伴顺风传来叶衍的喊声:“长老,向前看!”
初竹抬眼望去,震惊多于心悦。
世道不公的人间,天更黑。除却幻化而成的星空,死寂的深夜。
漫天花瓣席卷,争过了朦胧月色,它们凝聚在空中,笼罩成笼,千千晚星不比它耀眼,汩汩清流不如它清亮,一道屏障隔绝了凌雪峰与外界。
桃源外的人间。
浅粉波纹渐缓流动,涟漪,桃花,屏障,夜空。
初竹费力走到亭子外,眼里映出一片桃色,空中停滞的花瓣顺着屏障波动,纯粹干净的粉。
为这斑驳世间带来一丝希望,为她浮沉的人生再度重相逢。
她一时竟不知该动还是该说话。
琉璃透亮的屏障就那样出现,夺去她所有目光,以至于未察觉到叶衍的靠近。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此刻却贯穿了她,由内而外的。
“你不许外人进凌雪峰,让它护着你的自由,好吗?”
初竹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眸里映出叶衍无限温柔的模样,和他那桃花屏一起,再度重创了她。
叶衍笑着从袖子拿出一块玉佩,纯白无暇,吊着红色流苏。
边系上她腰间边说道:“我从出生就带着,婆婆说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没见过娘,也没有爹,一个人。”
初竹忙退后推脱,明显慌乱许多,道:“你拿回去,苍穹派有规,不可收礼。”
百般推脱,叶衍手快早就系好了死结,桃花屏的流光仍在转折。
“生辰礼也不行吗?”
初竹瞪他一眼,伸手去解死结,低声道:“生辰礼也用不着这样,它太贵重了。”
叶衍冷静看她解着,按住她的手,上前几步挨着她,在她的注视下贴近埋在她肩上,蓦地便愣住了。
无理的。
不留余地的。
初竹的指尖禁不住颤抖,催促着她去推开突如其来的拥抱。
可叶衍很累,能感觉到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你这是何意?”她问道。
“我有点后怕。”他低沉说道。
“……”
钻在她脖子边的脑袋往里拱了拱,长叹一声,贴近了她微红的耳根,小声道:“当日不该独自走掉,我若没走,也能替你挡几下。就那般信我……”
他不敢伸手去抱她,用脑袋一点点靠近她,一点点侵占巢穴的蛇鼠。
叶衍起身,说道:“长老收了吧,我不信佛,但我娘信。这块玉佩是拜过佛的,可保十年安稳,你收了,我也好受点。”
世上本无佛,心善即诚。
初竹保证,叶衍是她见过最没皮没脸,倔强死板却敏感的人,没有之一。
“今日谢谢你,我这一岁最好的结束,我会向前看的。”
说给叶衍也说给她听,她会像期待中那样追着光,一路向前奔去。
月色渐浓,二人坐在亭子里,谁也不先开口,只怪花香浓郁,红尘作伴。
桃花屏点点荧光映在初竹的手背,她望着叶衍嘴里不圆的月亮,道:“我的生辰不在明日,具体在何时我也不知道。那么多的闲言碎语里不全真不全假,说我并非凭借自己实力走到这里,而是借着前任掌门的权力。”
叶衍沉默了片刻,撑着脑袋听她继续说着。
“十八年前,是我师父把我捡回来,我和师父寸步不离,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冥冥之中,我注定属于苍穹派,永不改变。”
多可悲,叶衍浅笑,垂眸露出无奈的神色。
世间薄凉,无人救赎。
时辰一到,叶衍挥手,花雨飘散。
“长老,余生了无尘,平安喜乐就好。”
初竹匿身于轻柔的桃花里,穿插了千丝万缕的红尘,像波涛滚来。
她突然认为,她与叶衍上辈子不是仇人便是爱人。不然这辈子,怎会碰到一起,伴有牵扯。
这想法荒唐如此,她却深陷其中。
初竹道:“叶衍,我们挺投缘的,有机会多来苍穹派。”
叶衍摇摇头,说道:“我不适合这里,它像一座禁锢自由的囚笼。我要走了,赠此薄礼,望长老见谅。”
初竹划过玉佩,残留着冰凉的触感,眼里残留温存。
“下次见面,希望能看见你使剑。”